《妍阳时光，君莫负》鹿子安

3、寿辰在即

　　夏府的几位姑娘眼看都到了该选夫婿的年纪，各房的太太和姨娘也都开始物色起来。于是这谁家下聘，谁家结亲的消息就格外引人注意，加之夏家乃享受皇恩之家，这寻起夫婿就更加不能马虎，身份高贵自不必说，倘若是与朝中重臣缔结姻亲还要小心探着皇帝的口风。当朝皇帝生性多疑，若是被怀疑借婚姻之名结党营私，怕是会祸及满门。
　　夏妍即将被赐婚的消息就像长了腿一样，圣旨未到，但是在府内已经人尽皆知。所谓有人欢喜有人忧，这个消息最后传到二房时，已经是快到晚膳的时辰了。
　　晚膳是一大家子人在老夫人那里吃的，饭后各自回自己的居所，席间，大家都刻意避开赐婚或者结亲的话题，竟无一人谈起，夏妍大惊，以现在的情来看，这赐婚之说怕是各房都听到风声了，个人有个人的思量却还能一如往常和她有说有笑的仿如无事，都不是一般人呐。

　　八月初七，是姜皇后的寿辰，届时朝中三品及以上大员的夫人都要进宫祝寿，今年，各位夫人还要带上自己的适龄女儿一起祝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明面儿上是祝寿呢，私下里就是为诸位皇子挑选福晋来的。
　　各府夫人在收到邀请之后就开始准备贺礼，这贺礼主要就是讲究心意，毕竟皇宫中什么都不缺，更不会在意哪儿夫人的礼物是否贵重。

　　午膳过后，老夫人留三房夫人和小姐们留下安排关于参加皇后寿辰事宜。
　　“下月皇后寿辰，我是要亲自去的，婉儿与我一道，眼下各房都早些备下礼物，到时候一并带过去就行了，”说罢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夏妍，面露笑意，“妍儿，你也是要随我一道进宫的，这几日让你屋里的月娘给你安排裁几件体面的新衣裳，到时候进宫也别失了咱们丞相府的身份。不过也不必太招摇，让你母亲多多出些主意才好。除此之外，你可想好送什么贺礼了吗？”说罢，老夫人眼底的笑意更浓，夏妍不禁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但很快就微笑着回道：“祖母，这可真的是难倒孙女了，想来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贺礼，要不您看看让两位姐姐……”
　　“不必了，我看你就写一幅百寿图拿过去吧，仔细着写，我看了不好可是要重罚你的。”老夫人打断夏妍要说下去的话，随后又安排一些其他事情之后就吩咐各房夫人和小姐们散了。

　　“妹妹这礼物可要好好准备了，仔细我这几天是不敢去打扰你了。”夏芝笑语盈盈的挽着夏妍走在院内。
　　“姐姐可是在打趣我？我看，我还是和祖母说说，让你准备贺礼去吧。”夏妍不怒反笑，推开她，闹着要去和老夫人说。
　　“哎呦，妹妹可饶了我吧，我是不敢去的，再说我当真没有打趣妹妹，实在是羡慕的紧呢。”说罢，又复而挽上夏妍，边走边说道。
　　“姐姐莫说了，我实在是不想入宫参加什么寿礼，只是不知如何让祖母打消这个念头罢了，要不姐姐真的替我去吧，好姐姐。”夏妍反握住夏芝的手，声音清脆温婉的撒着娇。
　　“这……”夏芝一动，转念又立即否定，“不行不行，这宫中规矩多的很，我可不去，你呀，好好回去写百寿图去吧。”于是二人打打闹闹后分手，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

　　“小姐，您没事吧？我看您从老夫人那里用完午膳回来之后就魂不守舍的。”丫头安容一边帮夏芝取下首饰准备午后小憩一边疑惑道。
　　“没事……安容，以你看今天用饭时大家可有不同？”夏芝盯着镜子里的安容问答道，一时间，竟有些自嘲。
　　“依奴婢看，今天席间老夫人和夫人倒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几位姨娘殷勤了许多，不过最奇怪的是夏妍小姐，往日她还会和诸位小姐们开开玩笑，今日却是一反常态的安静。”安容仔细回想着，这几日小姐已经安排她多多留意府内动静。
　　“看来，传言非虚啊。哼，果然是相府嫡女的待遇呵。”一时间，冷意袭来，安容听着倒有几分不自在起来。
　　“小姐莫要多想，奴婢几日打探也未听到时赐婚与哪位皇子？想来这个事情也未必就板上钉钉。”安容心想着这段时间的种种，实在是有些不明白小姐究竟要做什么。
　　“无论是嫁与哪位皇子，都不是我们能得到的恩宠，庶子向来就没什么体面。平时吃穿用度比我们好就罢了，今时还要如此对待，我自知身份不如她，可我就是咽不下这个口气。”夏芝越说越激动，一挥手将自己面前的首饰盒打翻在地，吓得安容惶恐不已，“莫要说是择夫选婿是女子人生大事，就算是平平小事也不该让她得了先，嫡女又如何，我怎么也算是长姐，难道只有尊卑，不论长幼了么。”
　　“小姐莫要气坏了身子，前几日，二夫人不是也在为小姐的婚事操劳吗？小姐可有中意的？”
　　“二夫人为我？哼，我自己清楚的很，毕竟不是生母，那些婚事不是哪个没位没权之人的妻就是谁家的妾，谁稀罕。我看那夏妍无非就是有一副好看的皮子，实在也没有什么值得拿到台面上的，琴棋书画，书画我虽是稍差她一些，可抚琴棋艺上她有哪点比得过我，就单凭那嫡女的身份？”前几日二夫人提到要给夏芝说门亲事，夏芝倒也是淡淡的回了听母亲安排，内心自是不服，正苦恼着如何先二夫人一步给自己铺好路，谁知就听到皇帝喜欢夏妍聪慧娴静要赐一门婚事且八成是嫁与皇子，这消息就像是一棒子狠狠打在自己身上，无时不刻不在提醒她，你是庶出！你生母是个出身卑微的姨娘！
　　“小姐……”安容欲言又止，实在不知该怎样安慰自己小姐，在这个等级分明的社会里，嫡庶本来就是云泥之别。
　　“你再仔细打听着，看看到底是赐婚给哪位皇子，我要好好盘算盘算，”说着，拿出二十两银子塞给了安容，“这些交由你打点，有钱了就好办事了，懂吗？”

　　一般来说，姨娘生下的孩子都会过继到正房夫人名下，不再由姨娘亲自抚养，但是二房柳姨娘深得丈夫夏文旭的宠爱，虽然儿子不得不在正房夫人名下抚养，但女儿夏芝却可以养在自己名下，虽说如此，但府内各房儿女的婚姻嫁娶还是要有夫人做主的。
　　“姨娘，你看这个事情有转机吗？女儿实在不想听夫人安排做妾。”夏芝坐在柳姨娘身侧，斟了一杯茶递上去。
　　“夫人那就是想为难你，借此唬一唬我，我就不信此事她能不听二爷的意思就办了，哼。”柳姨娘一身粉色，显得十分娇小美丽，与此刻狠辣的眼神十分不匹配，“进宫参加寿宴可是个好机会，要是夏妍去不了……那就好办了，欣兰那丫头有着婚约，更是去不得。到时候，我和二爷说说，看能不能……”
　　“那自然好，我若去了，定能博得皇后青睐。”
　　“母亲知道，眼下的问题是，怎么让夏妍那丫头去不了，我们还有计划计划才是……”

　　离皇后寿辰越来越近，夏妍虽然多日呆在家中安静的准备皇后的寿礼——百寿图，实在一直谋划着如何逃开这场赐婚。皇宫之内，有荣华富贵，也有勾心斗角，为了争得恩宠尔虞我诈，倘若嫁进去了，就不在娘家的女儿，而是背负着一个家族的兴衰成败的工具人。

　　“冬枝，你看我这幅画作的如何？”夏妍从书房中拿出一幅画轴问道。
　　“小姐，奴婢不懂画，如果小姐问我，我只能说小姐画的十分好看，和老爷书房内的字画一样好看，不过别的含义倒是体会不出来。”冬枝是从小服侍夏妍的贴身丫鬟，还有雀砚，都是屋里的一等丫鬟，负责小姐的起居外还要管着屋里大大小小的小丫鬟，小厮等，说是一个小管家都不为过。
　　“我知晓，”夏妍小心翼翼地卷好画，拉过冬枝轻声说道，“我知晓你们跟着我这么多年，我的荣辱直接关系到你们能不能在府中抬起头来，可是，我总归是不能嫁进皇宫里的。”
　　“小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跟随着你，只求你凡事三思而行，我们这些丫鬟不算什么，但是你也要为自己，为夫人考虑啊。”冬枝虽然不知道小姐要做什么，但是清楚小姐不想嫁入皇家，担心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要紧的事，碍于身份又不能说太多，此刻一心只为打消小姐的念头。
　　“我有安排，放心。”说着，将画轴装进一个长长的布袋里，小心翼翼地交给冬枝，“冬枝，你和雀砚是我最放心的，虽说是主仆，但我们从小便在一处，我又没有亲姐妹，自是把你们当姐妹看待的，你可知？”
　　“冬枝知道。”一听小姐如此郑重其事，冬枝心里感动却也是担忧。
　　“所以，你把这画拿到京西街的如意画坊中卖掉，老板是个懂行的人，这幅画应该也能值些银子。”说完又不忘叮嘱道，“速去速回，悄悄地，不要被旁人发现。”
　　“是，冬枝明白。”

　　四皇子的书房内，九公主嘻嘻哈哈地和四哥说着前几日自己是如何把七公主气到七窍生烟。
　　“四哥，你是不知道，当时她脸都绿了，哈哈哈。”
　　“好了，你也收敛一点，毕竟是你姐姐，当心父皇知道你如此顽劣惩治你。”四皇子顾正阳嘴上虽然严厉，佯装要打她，手放下来时还是轻轻地弹了下妹妹的头，告诫她乖些。
　　“四哥，我听云冲说，你过些日子要出宫去了？”嘉凌也是识时务的，见哥哥不想自己欺负七公主，便岔开话题问道。
　　“是啊，父皇命我和三哥，八弟一起出宫一趟，看看这些时日京城周边百姓境况如何，我也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看的稀奇的玩意儿给你带回来啊。”
　　“四哥最好了，不过这些事情父皇不是一向都不安排给你的吗？是不是……”顾嘉凌四周瞟了几眼，凑到顾正阳耳边低声说道，“是不是你露馅了？”
　　“哈哈哈，我有什么好露馅的？嗯？”顾正阳大笑，戏谑般的反问自己的妹妹。
　　“四哥不用瞒我，我早就知道你在装笨了，前年我明明听见你与纪师傅谈论边境安定问题，纪师傅还夸你，结果第二天父皇在学堂上考你，你却支支吾吾故意说不清楚。”她目光坚定，一改往日的嬉闹模样，“我的妹妹终究是长大了”顾正阳不由欣慰的想。
　　“果真是聪明伶俐了啊，放心吧，哥哥自有计较。”

　　顾城国近几年都不曾有战事，风调雨顺，发展越发迅速。三人便衣而行，街旁瓦肆勾栏，摆摊叫卖，好不热闹。
　　“三哥，八弟，既然游走一番并没有什么大事，我就不与你们一起去见府尹了，我去京西街看看，给九妹买几件小玩意儿。”顾正阳微微笑着，语气轻松自然的说道。
　　“四弟，这府尹还是见一见吧，说不定以后还要有打交道的时候。”三皇子笑着拉住顾正阳的手臂，虽是笑的灿烂但顾正阳还是看到了他眼底那警惕和探究的眼神，内心浮起一丝玩味。
　　“还是不去了，你们也知道，父王就是想我出来看看，想来没有要紧事，我也就不去了，不然买不回礼物九妹又要闹我，她，你们也是知道的。”顾正阳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那好，四弟买完要早些回去，我和八弟就不再去寻你了，”转头对顾正阳身边的侍从说，“好好保护四爷，务必寸步不离，四弟有任何闪失，你们就提头来见。”
　　“谢谢三哥关心，三哥，八弟，我先告辞了。”说罢转身向京西街走去。顾正阳笑着说完，转身的一瞬间就面色沉了下来，派人监视，呵呵，看来三哥也知道了皇帝即将赐婚之事，现在对自己提防的很，那自己只能就将计就计，稍微解一下他的疑虑，此时实在不是树敌的时候。

　　如意画坊中，男子一身白色绸缎长袍，外套一件蓝灰色长纱罩衣，身影挺拔，气质不凡，眉目间英气逼人，俨然一幅世外仙人的模样，一时间，引来不少女子羞怯的目光。
　　“老板，这幅画，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