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阳时光，君莫负》鹿子安

13、罚关禁闭

　　夏芝突如其来的腹痛着实蹊跷，夏妍此刻自然是想不到这一层，但是顾正阳却是在看见夏妍满眼茫然慌乱的时候就几乎可以确定此事和朝堂争斗脱不得干系，只是其中缘由还得稍加琢磨。
　　夏芝被顾正阳抱回床榻上时整个人已经如同蜷缩的虾子一般，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滚落，鬓边细发早已濡湿，杂乱的紧紧贴在面额上，眉心攒成一团，唯有狠狠咬住的唇角渗出点点刺眼的红……昔日娇美的一个人此刻俨然尽是扭曲的狰狞面色。顾正阳只是看着，内心也有少许不忍，所幸回来不久府中专侍的太医就已经到了。太医见到如此情形也顾不得询问太多，将丝织方帕垫于手腕处，仔细着诊脉，随后由着脉象进一步询问了夏才人今日所到之处和所用饭食等。此时，姜嬷嬷已经和冬枝将三人用过的菜品、茶水以及碗筷一并带了过来，在厅中候着。
　　这一番折腾，直到接近晚膳时刻才得已消停。丫鬟伺候喝药之后，夏芝状况已有好转，只是人还是昏昏沉沉，精神不济，由于贴身衣物已经被汗浸湿，病中又不得沐浴，只得让屋中丫鬟伺候擦洗了一番，此刻已经歇息了。疼痛折磨了大半个下午，现下能安然睡下却也是难得。
　　“老臣，拜见四皇子殿下！”
　　“张太医，快快请坐。今日之事多亏太医及时赶到，夏才人才能转危为安。”顾正阳双手示意太医无需多礼，随后便命令丫鬟给张太医看座。
　　“你们都退下吧。”语气淡淡没有情绪，连手端茶碗的动作都没有丝毫异常，只是在下人都被屏退之后，张太医清楚地看到，上首坐着的四皇子虽手执杯盖一下一下地拨弄着杯盏中的茶叶，半口未饮。张太医心下不由一颤，顿感脊背发凉，所幸身在宫中侍奉多年倒也不至于冷汗涔涔，只是面色稍白，嘴唇发涩，却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正襟危坐的等待四皇子吩咐。
　　“张太医，夏才人的病情……”顾正阳将杯盏缓缓放在身侧的檀木小桌上，询问的语气十分温和。
　　“回王爷，老臣所切脉象浮乱不稳，是为中毒之照，但所查食物均无异常。此毒发作虽急但毒性不强，老臣已经为才人开了方子，不出几日便可恢复。”
　　“以张太医所见，此事便就此作罢了？”顾正阳到也不急说什么，此刻正饮了第一口茶，随即又说道，“府中今日之事，若不是张太医医术高明，恐怕是要出大乱子的，我想着必定是要回禀父皇为太医某得赏赐才是，太医意下如何？”杯盏落桌，轻轻磕动，声音清脆。
　　“这……”终究还是以袖拭汗，“老臣只是怕王爷过于担心，若真要细细看来，夏才人此症十分蹊跷，中毒颇深，万不可大意，老臣今日所写的方子只能暂时缓解毒性，明日恐还是要去一趟太医馆，寻几味珍稀药品作为药引才能真正解毒啊。额……此毒之烈十分可怖，王爷和王妃倘若不慎食入，如不及时救治恐有性命之忧啊，此事必定是要呈报皇上才是。”张太医言辞恳切，似乎已经为眼前四皇子的性命担忧上了。
　　“哦？这样说来，须得严查才是，此次多谢张太医，云冲，好生送太医回去。”

　　“王爷，已将张太医送回。途中，并未有何异常。”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云冲返回府中。
　　“嗯，此事我们须得自己清查，凡近日进出府中之人先彻查一番，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生事。”
　　“王爷，您看此事……”
　　“既然有心之人点火，那便要给他一片燎原之势的熊熊烈火，即便无法化骨成灰，我也必定要剥他一层皮下来！”顾正阳言语间并非想象中的怒气冲冲，此刻他反而有些想笑，本来韬光养晦，不漏锋芒的过了这么多年，不想过早的掺和到这趟浑水中，如今有心之人拉他入着浑水，那便试试，淹不死他人也得呛他几口脏水。现下要考虑更多的是如何在这浑水中保全夏妍，看她今日情形不似作假，顾正阳便知道此事与她定然无关，但是如今要把这把火烧大那必然要先波及她，一时间，竟然有些心情烦躁，思绪不安起来。

　　书房内只有一盏烛火在跳动，夏妍一人在书桌前坐着，桌上的书页半晌都没有翻动一页。
　　晚膳时分，夏妍见姐姐服药好转之后方才回到自己屋中歇息，虽然张太医已经说明中午三人的吃食并未有异常，雀砚和冬枝也都安抚自己既然如此那么王妃就自然摆脱了嫌疑，不必过于担心。但是回来之后仍旧是没有胃口了，早早屏退了下人自己在书房呆着。先是静静望着桌上烛火发呆，随后又将午膳前后之事翻来覆去梳理了一番，最后实在是没有头绪了便随手拿了一本书出来分散一下注意力，结果没看完一页脑海中就浮现出顾正阳和自己说话时的神情，突然就有种鼻子发酸的感觉，所幸旁人不在，偷偷落几滴眼泪也没什么。
　　“竟自己偷偷躲起来哭。”声音缓缓，带着一些哄逗，夏妍一愣，自己发呆了多久竟不知身后何时多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来。
　　“王爷……”夏妍抬头缓缓说着，声音有些疲惫，有些干哑。
　　“不急，我去给你倒杯茶。”转身走到厅内，一摸桌上茶壶还是温热，想必是雀砚和冬枝她们刚换不久的茶。
　　“先喝了，”顾正阳笑着将吹凉的杯盏递给她，言语间与平素并无不同。
　　“王爷，姐姐她……”轻饮一口，夏妍口中的干涩便得到了极大的缓解，但是心中的酸涩却越发浓重了起来，先前还只是一颗颗珠子落地，现在已经有些穿珠成线了。
　　“无碍了，我知此事与你无关，你也无需介怀。”顾正阳是心疼的，有这么一瞬间，他竟然不想在追究夏芝中毒这件事了，反正人无事，他不想将夏妍也拖进这污浊的朝堂斗争之中，眼前人是心上人，是该由他爱护守护之人，他早就已经明白并且深知。说着他双手轻轻托起夏妍的脸，拇指指腹略带粗糙，缓缓地疼惜地擦掉她两行眼泪。
　　“我来了，怎得还哭得更凶了。”见她竟有些身体抖动的啜泣，顾正阳只得轻笑着逗她，
　　“让为夫来看看你偷偷躲在书房里看什么书”，说罢便侧身到椅子前面坐了下来，一手翻书看了看书名，一手将夏妍拦腰搂到跟前，一边说着“原来是《西域山水志》”一边将夏妍抱坐到自己腿上，眼神温柔的看着她。
　　“好看吗？”顾正阳打量着她，见她此刻情绪已经有所缓解，便继续岔开话题。
　　“没……没有看几页。”
　　顾正阳低眉笑了笑，眼下也不知道要如何和眼前的小姑娘“商讨大事”了。
　　“王爷？”夏妍有些试探性的抬眼看她，眼眶中噙着的泪水未干。
　　“嗯，我在。”说罢，顾正阳将头更低一些，轻轻地亲了亲夏妍的唇，一并将她无措的两只小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捧着。
　　“眼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你想听吗？”
　　“嗯。”夏妍见顾正阳虽表情温和但是眼神坚毅，便也不自觉镇定了起来。其实本来夏妍是头一遭遇到这种事情，又担心顾正阳误会自己，一时间有些慌乱害怕，现在她知道，顾正阳信她，那么依他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将这件事情查的水落石出，眼下他如此认真地要和自己说，那么就是需要自己镇定，需要自己的配合或者是帮助。
　　“好，”他将夏妍的手翻转过来，拇指在她手背轻轻摩挲，他想既然要说，那么就该一五一十的说明白，但是一时间夏妍恐怕无法消化，因此还是挑需要的不会吓到她的说才好，“这件事并非你所为，我是万分相信你的，但是此事十有八九与你院中下人有关。”
　　“你的意思是，我院中有……”这会换做是夏妍意味深长了，竟有些“老谋深算”的感觉，惹得顾正阳忍俊不禁。
　　“你我知晓便好，既然已经有所动作，那么我们需要一击即中，现下我要你做做样子给他们看。”
　　“做做样子？”夏妍面色变得些许深沉，竟是一副细细琢磨的样貌。
　　“对，今日我来院中无他人知晓，我先与你说明白，明日我会禁你足。”顾正阳眼神一直在夏妍脸上，时刻关注她的反应。
　　“嗯嗯，我都明白。或许，我还应该让院中之人知道今晚我伤心哭泣，几番让雀砚前去请你想与你解释，你都未曾理睬，并且……你须得去姐姐那里过一夜。”夏妍此刻伤怀之感渐逝，眼神中有些说不出的光辉。
　　“哈哈哈……”顾正阳轻笑了出来。
　　“王爷，你去姐姐那里，一是做戏，二来，姐姐这次中毒突然，也不晓得是否真无大碍，你去陪着，万一有什么……你在也是好的。”夏妍对于顾正阳突然的轻笑，一脸大写的懵。
　　“好……那现在是不是该休息了。”说罢便抱着夏妍起身走去了里屋。
　　“你好好休息，别的事情无需多想，我自会安排妥帖。这禁足少说得有几日，这几日我不便来看你，你若想我，便让去贴身丫鬟传信给我，可好？”将夏妍放在床上，顾正阳替她退去外面披着的大氅，将被子给夏妍盖好。
　　“谁要想你……”夏妍低头小声反驳道。
　　“那便是我想你，你也应当想我……”顾正阳在心里想着，但终究不想在此时说出口，只是笑了笑，转身离开前，亲了亲夏妍的额头。

　　次日，府中众人皆知，夏才人生命垂危，王爷在夏才人屋中陪伴了一夜。王妃哭诉未果，禁足十日，抄写《女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