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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祖母 ...

  •   “此事微臣只是疑心,并无实据。臣只是提醒陛下,谢玉有何罪责是一回事,但这些罪责是如何被翻出来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夏江道。

      “能扳动宁国侯之人不容小视。此事你务必查实。谢玉的罪行已经坐实,就调集府兵射杀公主那一项,朕就不能轻饶。但案子该查清楚的还是要分辨清楚,他做了的不能少,但没做的也不能让人随意扣上。你就替朕走一趟,问问他,还有什么想说的。有些话嘛,只怕誉王是不肯替他转述的。”

      射杀公主本就是死罪,谢玉也没有什么可辩驳的。虽说是为了自己险些在宁国侯府遇害,但究竟为什么连夏江进宫劝说,梁帝也只是有些犹豫,萧景琤心里清楚的很。

      去年在昭仁宫中越贵妃射杀皇子,显然是比射杀公主还要重的罪,越贵妃也不过是个降位。其中差别也不是萧景琰多么受冷落,她萧景琤多受宠爱;而是皇子之间相斗与梁帝到底无关,而谢玉作为臣下,明知萧景琤是皇室公主仍要下杀手,则是对他梁帝的蔑视和不尊,这才是他真正无法容忍的,也是他对谢玉不愿宽宥的原因。

      萧景琤听说之后思忖了一番:夏江既然已经出手,必然是要保住谢玉。对于他们而言,谢玉活着比死了有用;但活着也分很多种,依靠着夏江活着,还是被他们保着,可大有不同。于是第二日入宫时便找了个机会去见梁帝。

      进殿通报时,梁帝正看着太子誉王两边争抢巡防营的折子心烦,萧景琤来正好能让他正当地休息一会儿,把这种麻烦事搁一搁:“说起来也有好几日没见景琤了,快叫她进来。”

      萧景琤进来的路上听到了,便道:“也不是景琤怠惰不来给父皇请安。只是围猎前几日去赴了景睿的生日宴,没想到发生那么多事。回来就偷懒休息了几日,算上会猎的两天,看起来久了些。”

      “景睿......”梁帝原本也对景睿十分喜欢,但此时想到谢玉的案子,便有些心烦,“当天谢玉下令放箭的时候你也在,朕是断不能轻饶了他。”

      “景琤也没有特意关注这件案子,但听说案情已经很是清楚,直接下旨判了便可,怎么好像父皇还在烦心?”

      “你这个小丫头说的容易,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莅阳还有她的孩子们都是皇家血脉,不能牵连,但是谢玉蔑视皇恩犯下大罪又不能轻饶。昨日夏江回来便又去审了谢玉,重新递了口供上来,跟誉王的说辞又有不同。判得重了不显皇恩,损伤宗室的关系,轻了又难显皇威,誉王也会有所不满。你说难不难办?”

      “既然父皇难以决定,那景琤便再为莅阳姑姑求求情。”

      “嗯?你也要来添乱?”

      “其实世人眼中的皇恩皇威并非一定要降恩旨用重典。”萧景琤微笑道,“如今来看,莅阳姑姑和景睿她们却是都没有参与到谢玉的罪行中去,是肯定要恩赦的。但臣下、世人却不知内情,如果父皇将谢玉判得重了,却独独恩赦了长公主一脉,便会以为父皇对皇族有所偏私,并不公正。景琤记得圣人曾言“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这个道理。”

      “既然父皇对此已经心生怀疑,想必谢玉的有些罪名是没有坐实认罪的。既然没有坐实,那不去治这些罪,也不算是父皇有意放过罪人,只是父皇断案谨慎而已。而誉王兄的目的不过是想扳倒宁国侯府,只要谢玉无法再东山再起,誉王兄又能有什么不满呢?”

      萧景琤说完后,梁帝也没有马上表明态度,不过本来她也不是真心要救谢玉,所以也并不在意,掠过此事又与梁帝聊了些轻松的话题。

      除了此次替莅阳姑姑说情,帮谢弼代表长公主府重新在京城站稳脚跟,料理了些虎视眈眈的人,扫清了些障碍之外,萧景琤便没有再插手谢玉的案子。

      直到她接到苏宅的邀请,请她天牢一游。

      看到苏宅送来的信盏,她就知道梅长苏要做什么了。但她还没决定好,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说要考虑一二。

      但从接到来信到约定的时间,这不到一日之内,她可以说是坐立不安,心里好像只放得下到约定时间的倒计时。

      浅碧和轻红也看得出来她们主子的异样,所以即便萧景琤没有明确说去还是不去,还是早早地把车备好。即便最后在距离信上时间半个多时辰的时候,萧景琤就说要出发去天牢,她们也没有什么慌乱和惊讶。

      最终公主府的马车到天牢侧门的时候,距离约定还有半个时辰,不过她在天牢中自有势力,也不必等靖王一起从蔡荃那个路子进去。

      天牢她是没有自己来过的,但结构位置却记得很清楚,快经过寒字号时,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过的时候还是一眼都没有往那边看。

      在谢玉的牢房隔壁站定没多久,梅长苏就从另一个方向来了。听着谢玉的声音逐渐开始慌乱,萧景琤心中默默算着时间。靖王和夏冬到的时候,看到她已经稳稳地靠在墙角坐下了,都有些惊讶。

      “十三年前,你派人杀了一位默默无名的教书先生李重心,这个人是替夏江杀的吧?”

      “你胡说什么?”

      “也许是我胡说,我也只是赌一赌、猜一猜罢了。不过誉王已经去问夏江了,问他为什么要指使你杀一个无足轻重的书生,当然夏江一定会矢口否认,但他否认之后,难免心里会想,誉王是怎么知道李重心是他要杀的?难道是我这个谋士猜出来的?想来想去,除非是谢侯爷你说的......”

      “我没说!”

      “已经晚了,恐怕夏江现在已经认定,在李重心这件事情上,你把他出卖了。或许他会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不过谢侯爷在牢中恐怕不知道,就在夏江来天牢和你达成交易的第二日,平阳公主就进宫去为你求情了。”

      萧景琤好像没有看见旁边两人的目光,盘膝坐得端正。

      “恐怕连我们这为多疑的皇上都会觉得她是为了莅阳长公主和与小辈们求情,但是夏江却不会这么认为。如果说这京城里谁与他的旧怨最深,谁最希望扳倒他,这个人不是平阳公主还能有谁呢?让一个从来不依靠权势、从来不拉拢人心的人去给自己的仇人求情的,会是什么?”

      “今天之前,夏江可能会以为她是指望从你口中得到夏江的把柄;但在誉王去了悬镜司之后,恐怕他已经认为平阳公主已经拿到了什么东西,或许是你为了保命透露出了一点什么风声,又或许你已经完全倒向了别人?无论是哪一种,你在夏江这里,已经不是一个滴水不漏的人了。”

      谢玉的冷静已然崩溃,只能在梅长苏的引导下,一步一步的说出十三年前赤焰军谋逆的真相。

      因为有过二十多年前睿山上的杀婴事件,太后的人把宁国侯府盯得很紧。到萧景琤这一代,因为太后的嘱托更是如此。但手下的任务多是在保护长公主和景睿,而非探查消息上。又加上当年凤令刚刚交接,萧景琤对下属的控制还没有达到得心应手的地步,宁国侯府里的人手并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有效的预警,却在事后逐渐发现了的祁王案的细节和真相,这其中,就包括梁帝要求把林殊斩草除根的那一道密令。

      虽然来之前焦虑非常,真到真相揭露的那一刻,她听得却很平静。祁王、赤焰逆案的碎片,萧景琤已经收集得很完整了,对她来说,此番谢玉的供词,让那些结论只不过又得到一遍印证而已。

      但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夏冬和萧景琤一直没有告知细节的靖王却平静不了,一个眼眶泛红、面色惨白,一个怒目圆睁、牙关紧咬,不过两人心中都各自乱着,也没有在意旁边另一个人的从容平静。

      当日夜里,萧景琤不知为何有些睡不着,点着灯坐在桌边,一张一张地抄着经。今天在天牢里听到的东西对她来说已经并不陌生,因为这些隐秘生出的念头已经在她心里盘桓了十多年。

      但是只有从这一刻开始,不论是之前不知真相的夏冬,坚持着毫无证据的信念的萧景琰,还是已经被真相煎熬的面目全非的林殊和梅长苏,他们才终于能够理解彼此的悲伤和痛苦,感觉到背负的怨恨和愤怒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承担。

      不知几时,她终于迷迷糊糊有些睡意,却被一声钟声惊醒。

      萧景琤顿时浑身冰凉,十多年前太后去世的场景仿佛又一次重现。她站在床边默默地数着,一、二、三......二十七声。

      宫里敲响金钟二十七,是太.祖母。

      因为要赴天牢的约,萧景琤当日并未入宫,且太皇太后已经十分高寿,身体时好时坏,重病挺过来的次数已经不少。此次更是毫无征兆,白日里还精神抖擞,难得神智清明,入夜睡下之后却突然呓语连连,口中时而喊着平阳,时而又念叨晋阳和小殊。

      对于前者,守夜的宫女只以为是平阳公主白天没有入宫惹得太皇太后想念;后者即便听到了也要装聋作哑。后来呓语停了也只以为是太皇太后无梦安睡,直到过了老人家平日里醒来起夜的时辰,宫女前去查看才发现太皇太后已经驾崩,容颜平静安详好像还在睡着,具体是什么时候去的也不知道。

      萧景琤听到丧钟后等不及备车就骑马入宫,看到的就是后宫妃嫔们在太皇太后塌前哀哭的场景。

      接下来的三十日,在宫外建有公主府的萧景琤与诸位皇子一样留宫守灵,先是三日禁食,然后素食跪经,日日叩灵哭祭。

      以太皇太后的高寿,能多在她身边陪伴一天都是天赐的福祉,上从梁帝下到礼部办丧的官员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因而萧景琤虽然悲痛,但状态却没有当年太后逝世那样糟糕,偶尔还能惦念着苏宅那边的状况,但她自己也要守孝不能抽身,只能在每日清晨折朵白纸花派人送去以作慰藉。

      守灵结束,出殡之后,因为太皇太后已经不在,萧景琤原来很充实的日子也变得空虚起来,原来白日里陪伴在太皇太后身边的时间,便都投在宣训宫佛堂里跪经,也算是为太皇太后祈福。

      既然跪经的时间长了,身边的侍女还是如往常一般等在外面受着日晒也实在有些苛责。索性宣训宫无人来无人管,萧景琤便叫浅碧轻红找人把宫里的偏殿收拾出来,叫下人们可以在内休整一二。

      只是空等着虽然轻松无事,但未免烦闷无聊。一日浅碧便看到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想要往外跑,便喊道:“疏影,你想去哪儿?”

      疏影老老实实地答说是去如厕,浅碧也不疑有他,只叫她快些回来,免得公主临时有事找不到人。

      宣训宫是先太后的宫殿,周围一向荒凉无人,恐怕谁也不敢相信,皇后娘娘殿前的大宫女其红会在此处:“平阳公主去芷萝宫去得勤,难道不曾见过靖王?”

      “姐姐,最近娘娘这边,很在意靖王?”

      “叫你说的说就是,其他的不要多嘴。”其红在皇后身边服侍多年,一副高傲不耐的派头学的与言后有七八分像。

      “是,公主殿下虽然常去芷萝宫,但靖王殿下请安均是朝会之后,公主要去多是午后,等陛下歇过午觉离开才去的。”疏影低眉顺眼,规规矩矩地道,“算起来,好像只有一次不巧遇上了,但靖王殿下刚进去不久,公主殿下就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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