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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誉王在朝堂上意气风发的这段时间里，梅长苏仿佛已经功成身退，安心翻修起了宅子。
而修了十二年也没见修好的平阳公主府，也终于在年前的筹备和年后的加急中完工了。
府上的一应人物都安插好了之后，萧景琤便不声不响地迁了出来，也没摆宴，也没有通知任何人。萧景琤还是照旧早晨便入宫陪伴太皇太后，午后先去宣训宫待上一会儿，之后时而去拜见父皇，时而去静妃的芷萝宫做客。
公主府安静得好像比从前只是多了几盏灯光，而街上也只是每日多了一辆早出晚归、开向宫城的马车而已。
这个公主府除了霓凰来转过几次，靖王、宁王几个皇子府派人来恭贺，誉王妃安排送了贺礼，就只有梅长苏派人送来的一张“悬泉”古琴了。
萧景琤一面对琴爱不释手，一面又想，自己借着古琴的名头虽然不算三天两头，但均下来每旬不去一次也会送去一次东西或书信，这是是被拒绝了呢，还是被拒绝了呢？
只是没过两日，府上就收到了苏宅的请帖，说是苏宅的园林整修完毕，邀请公主殿下前去做客赏园。
送信的人说，苏宅还请了霓凰郡主、蒙大统领、悬镜使夏冬大人以及卓谢两门的小辈云云。这其中有她的友人、点头之交，也有可以说有些过节的人，特意与她说来也是让她有所准备，自己选择是否赴约。
不过对于自己在京中的复杂地位，萧景琤倒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设宴之日欣然赴约。
宴中席上。
“这是第七种酒了吧，苏兄家的菜肴倒也罢了，最妙的就是，每一道菜配以不同的酒，真的是风味别致啊。”豫津一副陶醉享受的样子。
“豫津，你乃好酒之人。苏先生这么多种酒，你都能叫上名字吗？”
“这个，是秋月白吧。”豫津举了举酒杯示意道。
“豫津是好酒之人，猜出来也不奇怪。”梅长苏笑着看向神色郁郁的景睿，“景睿，你能品得出几种啊？”
景睿答了，和豫津又是一番玩笑打闹，气氛好不轻松愉快。
“我怎么觉得，平阳姐姐的菜，好像跟我们不大一样啊？”豫津左顾右盼，不知怎么看到萧景琤席间，“苏兄总不会藏了什么好东西？”
众人早听说了这位公主殿下跟苏宅来往频繁，听到这里都往那边看过去，心下都有些猜测。
萧景琤面前的菜肴的确与其他人不同，桌上也没有酒壶，取而代之的是一壶茶。
“豫津，好好品你的酒吧，我这是斋菜，你有什么好馋的。”萧景琤微笑，“我在寺中斋戒多年，不过回京之后，宫宴之上，总免不得要敬上几杯，早就破戒了，其实不必迁就我的，还劳先生费心了。”
“只是斋菜清茶而已，不算费心，殿下不嫌弃粗陋就好。”梅长苏放下酒盏话锋一转，“酒已半酣，如此枯坐也是无趣。昨天晚上我倒是想出一个玩法来，不知各位是否有兴致？”
“江左梅郎想出来的点子，就算是不玩也得问问是什么。”穆青早就坐不住了，“苏先生，说说看？”
“此前我有缘，得到了一本竹简琴谱，解了甚久，约莫像是失传已久的古曲《广陵散》。昨晚我此谱藏在了园中某处，大家可以室内室外随便翻。谁先找到，我便把此谱相赠。”
听到此处，蒙挚和霓凰都有些忧色，而豫津则兴奋得很，带上景睿和穆青走了，夏春也急不可耐的去寻找了，霓凰忙带着夏冬一起跟去。
不久，秦般若也离席参与寻找。
“夏春大人可最爱这些了，上次为了一本古谱，他和陛下还争了起来。”蒙挚不好跟去，则看向上首的萧景琤，暗中以目示意道，“听说平阳殿下也是好乐之人，怎么不一起去找？”
萧景琤却毫不担心，不动声色地笑道：“一来，我不精通此道，也没有好的帮手；二来，之前入住公主府已经收了苏先生一张古琴，怎么还好意思再去争这竹简古谱？”
几人坐着闲聊，不一会儿就看见夏春手中拿着个红木小匣回来了。梅长苏令黎纲去通知其他人，待豫津他们陆续回来入席，之前一直没有出现的飞流抱着一个盒子大步走进来，冲到梅长苏的桌前，把盒子给他看。后面跟着的是神色有些尴尬的秦般若。
“怎么了？”梅长苏看着飞流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问了句，又向旁边的誉王展示了一下这个盒子，那一脸宠溺的样子仿佛是在炫耀自家孩子的丰功伟绩，“这都是飞流的藏品，里面全是他的宝贝。”
“诶呀，庭生送给你的那个小鹰怎么坏了？这是被谁翻出来的？”梅长苏的话是对飞流说的，却暗中往萧景琤的方向看了眼。
“都怪我不小心，打坏了飞流的宝贝。”秦般若尴尬地接道。
“可以给我看看吗？”听到梅长苏提到庭生，萧景琤忍不住插了句话，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突兀，便补充道，“可以试试去厨房找点糯米煮熟捣烂，和蛋清混合，涂在断面上粘合。只要不再硬掰，大致能恢复原样。”
飞流或许是听到她说能修好，很大方的把断了翅膀的小鹰拿到她面前。
木制的小鹰栩栩如生，雕刻的很细致，打磨的也很光滑，足见作者的手艺和细心。但萧景琤却有些不敢碰触，如果这个孩子的父母还在，那他应该是跟他们当年一样，从小开始学文习武，而不是在掖幽庭里的苦役中练就这一番手艺。
萧景琤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看看”这项，但飞流还没有收回去的迹象，眼睛盯着她看，似乎在等着她给修好。
但此时在苏宅，她并不是主人，宴席上还有许多别的客人，也不好越俎代庖带着飞流往厨房去，只好求助的看向梅长苏。
“飞流，去厨房找吉婶儿，让她帮你找点糯米出来。”梅长苏的眼神里带着一点了然和几分安抚，看得她有些心慌。
。
宴席过后，尊长者先行。萧景琤毕竟有公主的身份，是接着誉王后面第二个走的。
萧景琤此行带的都是心腹的手下之人，简单吩咐过后，把宫装的宽袖长袍随手一扎，就在一处拐角翻墙又回了苏宅。刚进来没多久，墙外又有人翻了进来，萧景琤心中一动，上了书房的屋顶。
梅长苏突然扬声道：“你们两个前门出翻墙进，速度还真快啊。”
刚刚坐上屋檐的萧景琤差点给吓得掉下去，却听见霓凰和蒙挚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是没有被发现，还是他们以为坐在屋檐上的是飞流。
只是没过多久，真飞流就从不知何处跃了上来，手里还拿着几个木偶。飞流看了她两眼，又转而看向她正坐着的屋檐处。
发觉飞流视线的萧景琤，大概知道自己是占了人家的位置，小心不发出声音地往旁边挪了挪，指了指自己原来的位置，向飞流示意：“坐吧？”
飞流犹豫了一下，依言坐下。
萧景琤上来不久其实就已经后悔了，在苏宅用完午膳，已经不是正午了，但屋顶上的瓦砾都刚好晒到最热的时候，日光也依旧很盛，萧景琤压低声音问道：“飞流，你每天都坐在这里，不觉得晒吗？”
“不觉得。”
飞流即便习惯坐在在屋顶上，却从来没有偷听的想法，因而也没有偷听的自觉，还是照着自己往常的音量来。萧景琤怕被发现，也不敢再跟他说话。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屋顶上，一个自顾自的玩的开心，一个侧耳听着屋中的谈话。
“他那样看待你，你当然应该生气了？”
“他那样看待梅长苏有什么不对？”
萧景琤忍了半晌，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想要插话，从檐上跳了下来。
霓凰看到院外从上面掉下来一个人，吓了一跳：“景琤？你怎么上去的。”
萧景琤满腹的话，在对上梅长苏没有一丝惊讶的眼，突然都讲不出来了，只能接着霓凰的话模糊回道：“唔，飞流带我上去的？”
“不是！偷听！”屋顶上传来飞流的声音。
“你看，飞流都说我不是偷听了。”萧景琤已经发觉自己太冲动了，脸上的一贯的笑也有些挂不住，自己往院中一坐，跟自己生着闷气，“算了，你们先聊。”
梅长苏也不管她，之后他们的谈话，萧景琤也一副听不见的样子。
送走了霓凰和蒙挚，梅长苏走到她身边，无奈一笑：“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说了吧？”
“我知道你那样说是为了说服霓凰他们，但是......”萧景琤欲言又止，最后问道，“你还记得当时你对老师说的话吗？”
梅长苏没有说话，他自然记得：“所谓世间万物，无处不道，隐于山林为道，彰于庙堂亦为道。只要其心至纯，不作违心之论，不发妄悖之言，又何必执念于立身何处？”
萧景琤看着他的眼睛，脸上也难得的没有一丝笑容：“只是因为你曾经是林殊，就要对梅长苏如此苛责吗？梅长苏虽然是你不得已的选择，难道梅长苏就不是人吗？景琰哥哥可以去怀疑梅长苏，因为他不了解你；你为什么就不能对他的无端怀疑生气？如今你行的虽不是你想要的道，但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如此看轻自己？”
萧景琤拉住他的手：“无论你是林殊，还是梅长苏，只要是你，我觉得都很好。”
她澄澈不加遮掩的眼中的认真，叫梅长苏有些不敢直视，撇过头去叹息道：“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骨髓里都渗着毒，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萧景琤看着梅长苏清瘦的身影不忍再逼他，也知道此时还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但你也别想搪塞我。”
萧景琤说着说着，眼睛竟有些酸涩：“你也知道了，我的确也是在暗中为景琰哥哥谋划。你在这条路上，并不是一个人；你想要平反冤案，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的势力在宫中和京城，行事的确不如江左盟方便，但有些事情，你是可以信任我，交给我来做的。就比如言伯伯，还有誉王的那次......”
梅长苏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膀，安抚住情绪忍不住有些激动的萧景琤：“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我也会记得。你放心，我的身体状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为此筹划了这么多年，不会那么轻易的倒下，更不会把你和景琰就这么丢下的。”
萧景琤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和发红的眼。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