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浮沉惜》木栖华枝

6、第六章 纤纤少年女娇娥

　　竹青带着方偌冥一路跑在小路上，说来也奇怪，从那庙宇离开之后便一路顺畅，没过多久便离开了这片树林，往皇城方向去。
　　快要到冬季时，本是亥时初才会关的城门提前到了戌时三刻就关闭了，如今这已经黑透了的天，早已过了亥时。
　　竹青带着方偌冥到了京郊停在了一家房屋前，此处只有零散的几家房屋聚集在一堆，坐落在大路两旁的稀稀散散的树木后方，竹青也是一匹有灵性的马儿，它知晓这是京郊不可惊扰他人为方偌冥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方偌冥也经常回到京城都会先到此处，而它则会被人接走或者带过来，一来二去它也就熟悉这边。
　　竹青缓缓俯下身子匍匐在地，屋前早已有人在此等候，那人瞧着方偌冥下马，很是自然的上前去扶着方偌冥安稳下马站稳脚步，随后便在方偌冥面前跪下行礼：“微臣参见六皇子，六皇子金安。”
　　这熟悉的声音，方偌冥一听便知道是谁，此人名为慕义谦，是他四哥哥身边的近侍，皇帝亲封的四品武候侍郎。他常年跟随在方彧衔身边当差，为人做事儿干练得力。
　　“快快请起，今儿我回来晚了，是我四哥哥的旨意让你在此处等待的吗？”
　　慕义谦得到允许之后才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微微颔首说道：“今儿个怀王殿下打听了六皇子偷偷溜了出去这事儿，想来今晚上回来会有状况，就让微臣先来等候送您回去，殿下说他会找时间前来同您说说话的。”
　　他说着看了看方偌冥那眼睛上浮现出来的白绫，还有浑身的尘土，接着说了一句：“殿下说的确实没错，六皇子怕是遇到过困难了，白绫一出必会出事，向来这也是六皇子回来晚的缘由了。”
　　方偌冥有意无意的抬手摸了摸这白绫，说道：“这，这白绫真是误事。”
　　“六皇子，还是让微臣赶紧送您回宫吧，婕妤娘娘想来急坏了，殿下也说了让臣一定得护您安慰。”
　　“那赶紧回去吧，回去晚了怕会出事儿。”
　　“是。”慕义谦双手作揖后伸出左手手臂，右手将方偌冥的右手搭在了手臂上，说道：“六皇子可抓稳了，这路途上您瞧得不清楚，微臣定会将六皇子安全送回去。”
　　慕义谦特意走得不快不慢带着他绕过皇城上方的守卫军，趁这个时间段换岗的间隙带着他翻过皇城墙，弯弯曲曲的行走在大街小巷，从西南方的皇城门处到了皇宫周围。
　　在皇宫西边有一处小小的小门，被四处横生的草丛所包围，这里多久没有人进行打扫，房屋也是年老失修，没有人多关注，因此也就荒废了，在这皇宫中的人也就寥寥几人知晓这小门能进出皇宫。
　　这夜间宫中的人们也都在自家宫中休息的休息，做着自个儿的事，极少有人在宫中晃悠，除非是觉着自个儿命长久了才会出来图个新鲜。
　　慕义谦将他完好的送到了送到芳华殿，林婕妤在殿内坐立难安，时不时的站起身来往殿外望去，她刚站起来，一直跟随着她的沈姝玉在她身旁安抚着她说：“娘子，您就放心些，四殿下已经让慕大人去寻六皇子了，想必就快回来了，六皇子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是定安全回来的。”
　　沈姝玉是长公主身边最得力老成的嬷嬷，当年长公主也是心疼这个姨娘，便让身边最得力的沈姝玉来服侍她，不知是否是上天的定数，在几年之后，长公主便早年芳华逝去，这皇宫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她的逝去也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如今沈姝玉也是一心扑在服侍林若霜和方偌冥这两位主子身上。
　　“他这孩子是最不让人省心的，今儿个竟又自个儿偷偷跑出去了，他这眼睛自打小就不好，若是又被发现察觉了带到了陛下面前，那他不就出事儿了嘛，他若是有洛怀一半听话乖巧也倒是让我省心的，随他跑去我都不担心。”林婕妤说道这个孩子时，神情中尽添许多的无奈。
　　沈姝玉不由得偷偷一笑，这些年婕妤娘娘早就将方偌冥当闺女似的疼过来了，每次有事找方若冥时都是喊着闺女，方偌冥早些时候都会同她说道说道，后来也就罢了，也就任由婕妤娘娘喊去。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得细碎的脚步声，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担心的心境突然稍微松了一点点，她赶紧带着沈姝玉走到殿外，果然瞧得方偌冥站在殿外，眼睛上的白绫已经显现出来了，身上还脏兮兮的，下颚不起眼处还有一道口子。
　　方偌冥起初站在殿外有些怯懦了，今个儿个悄悄跑出去必然惹得她姨娘生气了，还想着怎么进去向姨娘赔罪的，结果他姨娘倒从里面出来了，林婕妤恶狠狠的看着方偌冥。
　　站在一旁的慕义谦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他作揖道：“娘娘，臣将六皇子安全送回来，就此回王府向殿下复命了。”
　　“慕侍卫辛苦了，回去告诉洛怀，姨娘这儿一切都好了，让他也放心些。”
　　“是，娘娘，臣告退。”慕义谦作揖便转身离去了。
　　方偌冥悻悻然的喊了一声：“姨娘。”
　　林婕妤走下台阶站到方偌冥面前，看着他这脸上留下的浅浅的伤痕，身上到处都是泥土，皱着眉头说道：“还知道喊姨娘，你这孩子，能让我省心吗？出去都不向姨娘说一声，自个儿竟偷偷的跑了出去，这么晚了才回来。”
　　“瞧你身上这一身的泥，还有你这眼睛，白绫子又出来了，你这不是存心让我担心吗，今儿个若不是你四哥传信来说你去了他府上，我还不知你去了哪儿呢，也不知你又从他府上偷跑去了哪里，若不是还有洛怀传消息来，我以为就洛怀这一个孩儿，没生你这孩儿似的。”
　　林若霜还好没有察觉到任何事，不然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圆谎，他说着：“姨娘别气，孩儿这不是回来了，还好好的呀，孩儿今个儿私自出去了让姨娘担心了，确实是孩儿知错了，孩儿只是今天走路没踩稳一脚踩空了，身上沾染了一些泥土而已，这白绫也是在天黑了，自个儿就出来了，孩儿不熟路，找路找了很久而已。”说着声音就慢慢的变小了。
　　林婕妤也听出了他这心虚的表现，说道：“你这孩子，还知道谎话说不下去，心里有些虚了，何处的石阶路是你这个都成了大人的人了还走不稳的，脸上还多了一条伤口，你啊，就算遇到些什么事也不同姨娘说，姨娘也说不了你什么，罢了，罢了，回来就是了，我哪有生气不生气的。”她说着便牵着方偌冥的双手，又说；“瞧你这手凉的。”
　　“姝玉，快去准备热汤给偌冥暖暖身子。”沈姝玉站在一旁听着，瞧着方偌冥回来了，心里的担忧也放了下来，这林婕妤心系方偌冥她自然也是高兴的，所谓十多年的主仆情谊就是如此的。
　　沈姝玉先进了内殿，林婕妤带着方偌冥一步一步小心的踏上台阶进了芳华殿，方偌冥嘴里还说：“姨娘，我没事的，我自个儿走也是可以的，我是男子，又不是娇弱的女子要姨娘如此小心翼翼。”
　　说完便听得林婕妤惊呼一声：“小心。”方偌冥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随后被门栏挡着脚，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倾，好在他及时稳住了身子没有倒下。
　　两人心中皆是一惊，方偌冥的后背一阵凉意拂过，说道：“姨，姨娘，这门栏竟要挡我去路。”
　　“你还说，这门栏怎会拦你去路，你别把门槛给踢破了才好，我宁愿你是女子，女子好生养，说不定啊这门槛不是被你给踢破的，而是让那些前来提亲的亲家给磨平了，不像现在似的，不听话的时候能让姨娘担心死，平日里太听话了便如女子一般无二，你还是当个女子吧。”说着便扶着他走到软垫上坐下。
　　铜镜能反光，所以这殿内的每一根烛光后方并没有放置一面铜镜，所以光线并不强，方偌冥眼睛上的那条白绫渐渐淡化下去没有了踪迹，他也能微微瞧得这殿内的轮廓，林婕妤为了他这双眼睛也不敢将光线照得很亮。
　　方偌冥微偏过头用着他还是不能聚焦的目光看向林若霜说道：“姨娘早就把孩儿当女子养着了，还说不好养呢。”
　　林婕妤从沈姝玉早就备好的药箱里拿出敷在伤口上的药，边弄边说：“这可怪不得姨娘，你师父说了，你这男儿身要当作女儿养才好养活，不然这命中太多磕磕绊绊，也不知会发生多少事，你早些年的时候，也总是生病，再加上你这眼疾，还有你这发音也晚，可不让我担心。”
　　“出大事儿的时候你这声音就发不出来了，你这眼疾经常引得你发烧几日几夜的，这可把为娘吓得不轻，也亏你师父，说把你当女儿养竟还真的好养活，身子与发声也比以前好多了，可见你师父是有先见之明的。”说着将药轻轻的敷在方偌冥脸上那道浅浅的伤口上。
　　方偌冥听着也就抿了抿嘴，他师父有先见之明，说什么将他当女儿好养活这些话来，他听这些话当真是觉得羞都要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