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浮沉惜》木栖华枝

15、第十五章 深夜交谈惹人怜

　　日复一日，月亮圆了一回，夜深了，这山洞的位置极好，洞外摆放着一张石桌以及几张石椅，月亮照下来的亮光恰好洒下来照在这石椅上像是渡一层银灰色的光芒一般，可惜方偌冥到了夜间根本就看不了周围的一切。
　　他坐在石椅上，背朝山洞口，面向的是无尽的山川之顶，山之间还有着云雾，他瞧过了白日里的壮观奇景，夜间的模样他倒从未见过一次，他呼吸着周围新鲜的花草气息。
　　耳尖的他听得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他露出一丝笑意：“是子煜吗？我可是听得出来的，我夜间虽看不见，但耳力却是极好的。”
　　浮华走着轻缓的脚步，在他道破之后便放松了精神，几步走到方偌冥身后，将黑色绣着尾狐的斗篷搭在他的身上，也有些微微的笑意：“当真是逃不过瑜官人的耳朵。”
　　方偌冥听他叫自己官人，这称呼如此亲密，让他真心感到一丝羞涩，他说话也变得小声了一些：“此处只有你我，一有声响自然就想到你了，你说的那位狼君主来得极少，脚步又不同，你与那狼君主可比不得。”
　　“夜里凉，这里又是风口，我怕你受凉，便给你披上斗篷挡风。”浮华笑着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方偌冥也微笑着说了一声谢谢。
　　浮华看着方偌冥无神的模样盯着远方，心疼这人活得真真是不如意，他伸手缓缓握住了方偌冥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方偌冥被极有力比他双手还要长一些的手温柔的握在手心里，他显得有点不知所措，面向那手的方向，浮华握着他的手轻轻抚摸着，说道：“抱歉，是我唐突了，可是我真的很想摸摸你，可以吗？这么久了，你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见到的好人，也长得好看，当真是像天上的谪仙，温润如玉，栩栩如生一般，你性格能这么好，长得也这么好看，你离家这么久了，你家里人肯定也很担心你的吧，我向来都是一个人，家中也无人，所有人都认为我命贱，还时常嘲笑我是浮白目。”
　　他这自贬的口吻真的令人心疼，这一个月的相处，浮华这人，生的甚是貌美，平日里勤快得很，也粘人得很，整个人开朗中带着些皮意，也会写诗作词与他对文章，活脱脱的像是个读过书的人，哪儿是人人口中的浮白目，他平日里活的也是恣意潇洒，上山打猎，下水捕鱼，上树摘果子无一不会。
　　要说他是个调皮鬼儿，平日里沉稳儒雅的也是他，要说他饱读诗书，是一个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富家公子哥儿，但骨子里就还是有一股野性是压制不住的。
　　所以啊，他就听不得浮华如此自贬自个儿，便说：“你不是世人口中模样的人，你这人啊，好极了，这一个月得你照顾，我才这般恢复得快，你精心照顾我，不会嫌我是最开始见到的那般是个又聋又瞎的人。我想，你一定很怀念你的亡妻吧，所以才会写出‘日月星辰如皎洁，化作灯烛照余生’这般伤感的诗词来，能瞧得出你是一个文采极好的人，怎会是人人口中的浮白目。”
　　亡妻？这女子从何而来，浮华赶紧回他的话：“瑜官人说笑了，我从未成亲，又何来悼念亡妻一说。不过我确实怀念一人，他真真是令我着魔，不可自拔，甘愿沉溺其中，这人在我心里扎根许久了，我是心悦他的，天地星辰皆为见证。”
　　“可是，我没有用却将他弄丢了，我找了他许久都将他带不回来，还让他为我赔上了性命，我好不容易找到他了，可他却记不得我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舍不得他，放不下他，可我又害怕伤到他，他当真是这天地间最好的人。”
　　“你当真是个痴情种，你若是还在意她，便向她表露出来呀，难不成你还让一个姑娘家自愿同你说什么爱慕的话来，女孩子脸皮薄，你当应该主动向那姑娘说才是，何况那姑娘为你受过伤，你还让她主动不成。”方偌冥真的为他心里惦记的'姑娘'感到不平，他哪儿惦念的是个姑娘啊，浮华只觉得向他解释也说不清了，只得转移话题说道：“那瑜官人可有在意的人吗？”
　　“我吗？不知你说的在意是指谁，若是姨娘他们，当真是在意的。”
　　这么多年，他确实是没有在意的人，唯一能够在意是，不过是身边的这几位亲人，师父，和那常常对他极好的师兄，其他的，也也便没有了。
　　说道在意惦念的人，浮华说的这般伤感，又不是悼念爱妻，只怕是受过什么让人心疼的过往。
　　“我，我能摸摸你的眼睛吗？”
　　浮华突然在他身边说起这话来，声音都有了些颤抖，方偌冥只觉得诧异，他这眼睛到了夜间完全就不能看清别的地方了，也不知道他对自己这眼睛是抱哪种心态，他是最不喜欢别人提及他这眼疾的事儿，总觉得冒犯了他。
　　可这段时间与浮华相处下来，他似乎对浮华这人并不反感，反而心态放得很开，连他提及说要摸自个儿眼睛的时候也未曾觉得心里不舒适。
　　在得到方偌冥点头同意后，他才缓缓抬起手来轻抚方偌冥的眼睛。
　　方偌冥只觉得闭着的眼睛上被抚摸得痒痒的，他说：“我这眼疾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我姨娘说我小时候极其难养，到了两岁多才瞧得见周围的一切，到了四岁才开口说话，姨娘就怕哪一天我养活不了自己，所以就各种教导我，也为我找了师父。”
　　“可是后来，我还是没有继承到姨娘一星半点的带兵打仗的功夫，在师父那儿学仙法也是没有悟出其中的精髓，姨娘也就放弃了，从其它方面入手，教了我许多傍身的本事。”
　　浮华就在那儿仔仔细细的看着他说完这些，在最后也就嗯的回了他一声表示自个儿在听着。
　　方偌冥一人说了这般多，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浮华这人竟也不嫌弃他啰嗦，若是方彧衔在这儿，又得说他是个唠叨鬼儿，他在这儿坐得极好，瞬间感受到了浮华起身的动作，却不知是他刚好俯身而来亲吻上了被白绫蒙着的眼睛。
　　浮华那温润的鼻息拂在方偌冥的脸上，他能清楚的闻到浮华身上好闻的味道，还有这迅速升温的体温，噗通直跳的心跳，脸咻的一下从脖子上显露出娇羞的红晕。
　　他连说话都说不清了：“子，子煜，这……何意？”
　　他何曾几时被别人这般亲吻过，双手放在腿上，其中一只还被浮华拉着，浮华还放着一只手在他的脖子上，这般亲密的动作当真是让他觉得羞涩。
　　他的手背上被滴落下来的一滴水打湿了，方偌冥心里一颤，他落泪了，他的内心浮现了这一句话，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想这受了伤的眼疾可能是触动了浮华内心的伤感之处。
　　方偌冥坐在那儿就不敢动了，只得放松了自个儿的身子，浮华亲吻了他的双眼，最后说了一句：“抱歉。”
　　他不明白这句抱歉的话从何而起，是在为他这行为表示歉意？方偌冥只觉得无妨。
　　浮华坐在他的面前，说道：“是我唐突，瑜官人别在意。”方偌冥只摇摇头，表示无妨。
　　“瑜官人想自己的亲人吗？”
　　怎么不想，他来到这地方也这么久了，也不知姨娘如何，现如今竟找不到出去的路，他向来是路痴，想出去还不知道会走多久呢，出来这般久了，确实有些不好。
　　方偌冥叹口气说道：“说起来，我也不好，失踪了这么长时间想来我四哥都急坏了，姨娘也不知如何了，算日子，我四哥哥后日便成亲了，我却还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四哥哥成亲这是他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时日，我不能为他送去成婚的贺礼，还让他担心着，我当真是不好。”
　　“瑜官人都这么好，您的哥哥也一定非常的好了。”
　　也是，方偌冥这性子，从小就好，一大半就是跟着方彧衔学的，还好是跟着的哥哥学到了性情温和，温润儒雅，书香气息浓厚之气，是一块儿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不骄不躁。
　　浮华可劲儿的羡慕了，他想着我能早早的遇到瑜官人多好，说不定还能从小和他一起长大，那可得见证多少事情。
　　说道方彧衔的时候，方偌冥的语气里都很柔和。
　　“他是我从小就很尊敬的兄长，我姨娘被打入冷宫，我也从小就不被父亲所待见，他虽是我兄长，但这些年他亦如父亲一般教导教我读书识字还讲解朝堂国事，他这人脾气秉性对谁都很好，所以合宫上下以及他府中的小厮丫头都对他毕恭毕敬尊敬有加的，他口碑好着呢，倘若哪一天你见着他了自然就知晓了他为人极好。”
　　浮华顺着他话说：“他那么好，瑜官人都对他尊敬有加，那我也觉得他好，倘若哪天我也见着他了也会尊敬他的。”
　　方偌冥听得这话被他逗笑了：“你还没见过呢，就凭我一面之词也觉得他好了，倘若我说他不好呢，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不好了，只有你见过了才会觉得他人好不好。”
　　“那日后若是出去了，你带我去见见这位四哥好不好，就当是见长亲了，也不枉此生走一遭，反正我无父无母的，跟着瑜官人也是好的。”
　　他真的想见见方偌冥的家里人，特别是他讲述的这位哥哥，他能带出方偌冥这般脾气甚好，又会读书的郎官，在他心里啊可见这位哥哥是真的十足十的好哥哥了。
　　“瑜官人若是想他了，要不要写一封家书给这位哥哥呀，我虽去不了，但我想想能不能有什么法子能带出去，求求狼君主施以援手帮帮忙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有这个让他开心的消息，自然是开心的：“真的可以吗？”
　　“可以的，瑜官人，您啊，明日可以慢慢写，我陪着你便是，纸啊笔啊什么的，我看能不能从其它地方给您找来。”
　　方偌冥听得露出笑意，微微的点点头，浮华也跟着开心，然后站起身来，扶着方偌冥起身说道：“我扶着瑜官人进去吧，夜深了，该休息了。”
　　方偌冥被他扶着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这么多年都看不见，都已经习惯了，他与浮华也才认识一月有余，怎么好意思让他扶着，也不习惯有人伺候着，就开口说：“无事的，我自个儿能走，我也未曾有人扶着我走的，也不是什么难事，我……”
　　“可是我想扶着瑜官人，就当成全我吧，好不好。”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在祈求，又像是在撒娇，方偌冥被他这话弄得也不知该说什么了，还有刚刚发生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只得说：“那，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