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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 99 章 ...

  •   老者将合十的双手放在头顶还在继续不停的拜着,一句简单的话都说不全,一会含糊呜咽,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崩出来的,凑不成一整句:“没···不是···是她···她···”
      束婉眯了眯眼睛,相交盘横在胸前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胳膊。看似冷漠的面容中,眼底风起云涌,似乎蕴含了一股排山倒海之力,被刻意压制着,却一直要冲破禁锢。她逐渐没了耐心,轻敲的胳膊上的手指微微弯曲内扣,指甲透过棉质的袄子扎进了肉里。

      任然撇了束婉一眼,目光落在手中的剑上,手腕转了两下。烛光下的银光还带着血色便迷了老者的眼睛,似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老者一个激灵,只觉得裤子下又潮湿了一片,拜着的手一顿,打了个激灵。

      束婉蹙了蹙眉,胃中一顿翻腾,差点吐出来,厌恶的将目光转到别处。
      任然的随带着面具,但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用剑身朝着老者的脸拍了拍:“在不好好说,舌头就别要了。”

      冰凉的剑带着黏腻的未干的血液轻触皮肤时,血腥味充斥着鼻腔,老者有那么一瞬真的而感觉舌头被割下,嘴角抽了抽,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束婉将目光定在远方的虚空处,开口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若敢说一句妄语,我就把你扔出去。”
      老者抖着身子,一想到刚才被人追杀的场景。脸上又愤懑,又惊恐。他点了点头,想必是真的怕死,回答束婉的问题也变得顺溜起来。

      老者点了头,束婉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眼前的这个人,除了从素月的画中看过一眼,在她的印象中从未出现过:“你自己说吧。”
      老者:“······”刚才不是说问一句,答一句?

      老者的表情变得十分的扭曲,五官都聚集在一起,抽动的嘴角。想了许久才,怯懦的开口道:“我当时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真没想到晴雅那个逆子真的会大逆不道的把你推入悬崖。”
      束婉的身子几不可闻的一颤,眼皮都没抬,硬压住语气中的颤抖:“继续。”

      老者叹口气,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语气中难掩愧疚:“咱们村子你是知道的,谁让你小时候生出来时,双亲便不在了。大家都说你是灾星,我也怕呀,虽说咱们两家关系还算的上是不错,我也是鬼迷了心窍才和他们一起把你赶出村外。”

      “可是!这么些年,你吃的穿的也没缺过你。”
      老者虽这么说,嘴上还是不住的叹了口气,想到当年心中那一点点的人性忽然就冒了出来。他是救济过丫儿,却也占了她家所有的钱财。她从小被搁置在村外后山的一处简陋的小房子里,夏天闷热,冬日三九天四处漏风,能活下来,只能说是她的命大。

      从小,她便没有朋友,没有人愿意跟她说话。大家都骂她是个灾星,若是村里的孩子跑出来,只要是跟她说一句话,哪怕是对上一个眼神,都要回去被父母一顿责骂,然后焚香沐浴跳大神。
      她就是这样,在鄙夷与冷漠中长大。
      这样残酷的环境中,她居然还怀着一个赤子之心,出落的纯净善良。

      就因为她没有被豢养在那群披着人皮的“恶魔村”里生活,她才能够遇到他。

      那日傅溱领命从南疆回都城,因为皇上急招,他只领了十几名轻骑先回都城。不料却在路上遭到突袭,对方高手如云。为了护傅溱周全,那些轻骑士兵用人墙未傅溱开出一条血路,傅溱身负重伤,没跑多远,便滚落道山坡之下。
      上坡下是一片湖泊,他猛呛了几口水,便失去了直觉。

      那时候的束婉并不知道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每日就是填饱肚子,看日出等日落。因为她的人生,就像是眼前的湖水一般,她的生命中也只有自己。
      她每日能坐的就是坐在屋前的湖水边发呆,她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她从村里的孩子处听说,外面人都是魔鬼,长着三头六臂。她吓得便打断了要离开村子的想法,至少在这里,她能活着。

      炽热的阳光落在湖面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她坐在大树的阴影下面,正想着一会用什么来果腹。忽然觉得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那光十分耀眼,转瞬即逝。她一个激灵,朝着湖中看去,一个身穿盔甲的人影正仰面漂浮在湖面上在,正随着水面的波动而游走。

      她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便站在湖边喊了两声,那漂浮在湖面上的人也没有任何反应。
      见死不救可不是她的风格,她费力的从湖水中将那人捞起来。他浑身被泡的发白,伤口已经有了化脓的迹象。索性没有伤到要害,又是仰面躺在湖里,气息虽然微弱,但大小也算是个活人。

      就这样,她将傅溱捡了回去。
      从小也不是没生过病,山上的草药她也尝过了无数次。居然让她糊糊弄弄的把傅溱从阎王地里拉了回来,也可能是药用过的过猛,她又是凭借着自己多年治自己的经验。傅溱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听不到也看不到。

      那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呢?
      傅溱醒来的时候,居然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耳边没有任何的声音,眼前只有一片黑暗。天塌地陷都未皱过眉毛的人,居然从心底深处萌生出一股恐惧,好似天地万物之间只有自己一个人。
      若不是身上的伤还会痛,他真的觉得自己可能是死了。于现在而言,不过是换了一种死法。心死,形为灭。

      他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张着嘴喊着自己根本听不见的话。能够到的东西都被他扔了出去,刚一抬腿想要站起来,却踩了空,整个人跌落到床下。
      大概是他动静闹得大了,刚踩了草药回来的束婉,推门便是一愣。看着满地的狼藉,那都是她仅存不多的家当,现在七零八碎的躺在地上,被捡回来的男人坐在地上,一双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明明挣得大大的,却显出一种空洞。

      眼看着傅溱的手就要按到瓷片上,她扔了药框急忙过去抱住了傅溱。慌乱中,忽然被抱住的傅溱被惊到,不知是敌是友,本能的推开了束婉,她往后一扬,撑着身子的手按在了碎瓷片上,疼的龇牙咧嘴。

      她只听到傅溱不停的再喊:“你是谁?这是哪里?你到底是什么样人,你想做什么···”
      她回答了他所有的问题,他却好似听不见一般,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她拿起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他没有反应。
      她大声喊了两句,她没有反应。
      她就忽然生出一种怜悯感,这个男人,长了一张好看的皮囊,却也和她是一样的可怜的人。

      如此想,她便不那么生气,也不怪罪他推了她害他受伤。
      他闹了好一会,直到没有力气,束婉才将他又从地上参扶起来。他们没有办法交谈,他听不见,看不见。

      傅溱又在床上躺了三天,浑浑噩噩,不吃不喝。
      她急的在床边来回踱步,只好跑到村子里求救,却被人打了出来。那是她那么多年第一次踏进村子,还是如曾经一样,不受待见。前几年,村子里生过一场疫病,村中的人已经所剩无几。村民将这件事,毫无疑问的便怪罪到了她的头上。

      她带着满身的伤,回到屋子里,却见傅溱扶着门框,正站在屋外。
      她急忙跑过去,这么多天,终于听到了傅溱说出的第一句正常的话:“请问,有没有东西吃?”他的声音沉沉的,是她十几年来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她看着他吃了第一口面后蹙起的眉头,愣了片刻。随即将碗中的面吃的精光,她笑着,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的侧颜上,她从未笑的如此幸福。
      他问了她许多问题,听不到她的回答。可傅溱知道,他是能说话的,因为他说的事情,总是能第一时间得到对方的回应。

      他朝着她摊开手心,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了许久,才随意的在傅溱手中的画了三道。然后她笑眯眯的听到傅溱问:“丫?丫儿?你的名字?”她欣喜万分,这一天她终于有了名字。
      他说,她叫丫儿!

      她终于有了名字,不再是别人口中的灾星。
      后来,傅溱慢慢的习惯了这种生活。每日,只要天气好的时候,她便陪着他在湖边坐着。她看他的眼中,总是带着暖意。无论傅溱是站着,或者坐着,或者哪怕只是动一下。她都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他的陪衬在,还有他在发着光。

      他养着伤,她成了他的眼睛,他的拐杖。
      他会跟她将很多的故事,似乎这个从未谋面的姑娘,填满了傅溱幼年的孤独。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似乎说了比二十多年还要多的话。他见过的奇闻趣事,他听过的神话诡异,他走过的大江南北,朝堂中的牛鬼蛇神。

      他们决定成亲的那日,村外寻找傅溱的告示遍布整个大周。就连他们如此偏远的村子,都被搜查过一遍,就这么阴差阳错,他们的小屋因为在山后过于隐蔽,竟与哪些官兵擦肩而过。

      她带着傅溱在后山逛了一圈,正巧看到了晴雅。傅溱听不到两个姑娘的谈话,也看不到晴雅异样的眼神。

      那一天,是她十几年来嘴幸福的一天。她有了傅溱,也交到了朋友。她将与傅溱如何相遇,如何相守,如何定下终生都告诉了晴雅。还请她为自己见证,从今日起,她便是个又夫君的人了。

      晴雅还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她说翻过两座山,有位医术高明的避世大夫。一定能够治好傅溱的眼睛,她千恩万谢。第二日傅溱还在熟睡的时候,便悄悄的出了门。她想,在回来时,她便能治好他的眼睛了。

      却没想到,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已经不记得当天翻过了多少座山,直到太阳西斜。她站在一处悬崖边,远处除了连绵的山川,哪里有什么避世的神医。就在她回身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眼前出现一双狭长的凤眼,那人的眼尾极长斜插入鬓,勾起的嘴角带着一股要邪魅。
      她惊喜的瞪大了双眼,正想问晴雅为何会在这里。

      晴雅忽然伸出手掌,朝着她的胸口用力一推。
      她连对方的名字都未喊出声,便跌落道山谷之中。

      后来······
      所有人都言道三王爷带回了一个容貌倾城的女子,娇媚可人。
      傅溱的眼睛不过是误食了药性过强的药物,还未到京都,那药效便散了。当他终于能够听到,看到时。终于见到自己的妻子,满腔的欣喜却被失落替代,总觉得与眼前的“丫儿”与他隔了一座山,明明该是她,却又好似不是他。

      无关容貌,只是觉得晴雅刻意亲近,娇柔做作,讨要的样子。让他觉得莫名的厌恶,他想,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个曾经大大咧咧的女子,才会如此的转了性子吧。
      可从那以后,他对晴雅,只有可敬守礼,还无感情可言。
      他试着努力过,却无法改变自己的内心。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第 9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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