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名》一直在飞的鱼

11、剥离

　　漆黑一片，完全的黑色，连同身体的存在也能让人遗忘殆尽的黑色，意外的，不觉得恐怖，也没有不安，只是异样的宁静。
　　在反射性头疼压过腹部疼痛的短暂时间里，我竟然还能考虑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漆黑的存在有过那样的憧憬。
　　大概是触景生情外加大脑对突如其来的疼痛处理失常导致的吧。
　　而至于触景，在大脑通过眼睛重新接收到来自自然的反射光线的时候，虽然还有些模糊，但出现在我眼前的，让我产生对黑暗憧憬的物体，就是在黄昏的黯淡光亮下，显得格外刺眼的一团黑色。
　　人形的黑色，不断散发着的黑色，突兀的黑色，无法融入到周围的黑色。
　　仅仅是看着，就能忘记周围的黑色。
　　但是忘不掉，很疼，背部撞击后的火辣疼痛，腹部的丧失疼痛，头顶出一带来的压迫疼痛，这家伙，现在绝对是站在我的头顶上的。
　　在疼痛组成的交响乐中，我还能感觉到随着我的呼吸，碎石划过背部的刺疼和腹部液体加速流出的内心的莫名恐慌。
　　“所以，你不逃吗？”
　　所以，现在我的现状是可以马上直挺身体然后百米冲刺的状态吗？
　　“就这样的毅力，连地狱的大门都没办法打开呢。”
　　精神力点数都点在了抗精神力值上真是抱歉了。
　　“嘛，虽然身体不一定会受到你这样的伤害，毕竟普通的人类在腹部被贯穿然后丢出十米并砸坏了电线杆之后大概身体就不能用了呢。”
　　我已经知道明天全小城都在谈论某逃逸司机的事了。
　　“但是明明身体已经恢复了，却连站起来逃跑的意志都没有的话，在那边的世界可是标准的炮灰路人呢。”
　　诶？
　　鼓起勇气看了看自己的腹部，臆想中的内脏满地的情况并没有出现，除了沾满干涸红色液体的衣服上的破洞和顺着破洞一直流到地面的同样已经变成固体的红色印记之外，本来作为液体来源的腹部却完好的暴露在空气之中。
　　而刚刚一直充盈在我脑中的交响乐，也在片刻的消逝之后，变成了进行曲。
　　察觉到我已经理解了现状，出一似乎在期待着什么：“那么……”
　　当然跑路了！
　　在本能的驱使下，我来自于大脑的限制器被轻易的解开了。
　　“哦哦，先是侧身翻滚，然后四肢撑地，双腿用力的同时双臂完美的朝后下方用力，同时重心后移完成跑姿的吗？”
　　在一秒内完成这些动作之后，解除限制器的我很快就跑离了桥头，对于出一的感叹，在我确定我至少已经离开那团黑色五条街后，才对出一做出胜利的手势。
　　跨坐在我的颈部，出一失望至极的同时罕见的有些无力：“…………你这家伙，都没想过反击的吗？”
　　“啊！忘了！”
　　其实是完全没有反击的欲望，跟苍璐同学那时候不同，那团黑色，绝对是我一拳打上去连反应都不会给的那种，恩，大概是史莱姆那种物理免疫的类型吧。遗憾的是，我可没有半点的魔法天赋呢。
　　而出一好像知道我的脑补内容：“你这笨蛋，绝对又在先入为主的胡思乱想了。”
　　诶？难道不是那种类型？
　　“能够接触到你这笨蛋，也就是说可以被你影响。你不知道吗？”
　　所以，也就是说能造成物理现象的话，也会被物理现象所限制吗？可是绝对很麻烦。但现在回想起来，感觉那团黑色很鲁莽呢，毕竟隐藏存在是现在魔最基本的能力也是最重要的保护，而主动的显形甚至直接通过物理约束来得到干涉物质的结构的魔绝对是没有放弃了这种基本本能的。
　　彩票猎人曾经说过，魔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是生物的一种，虽然不是由细胞的分裂而产生，但人的情感却是影响世界的力量，人因为情感而进食，繁衍，行动，进而改变世界，由能改变世界的事物而诞生的物体亦有改变世界的力量，理性的生物拥有理性的感情，理性的感情能诞生的魔自然拥有部分理性。
　　最直接的，对于保护自己的本能，不论是人类还是魔，都在诞生的那一刻开始成为最基本的行为准则。人是哭泣，而魔则是通过隐藏存在。
　　虽然我对于人在偶然的情况下产生魔的感情究竟是否有理性可言有着怀疑，但保护自己的理性，只要存在，就一定拥有。
　　所以，对于不惜失去最基本的保护并主动限制自己的行为，我觉得很鲁莽。虽然不是每个可以接触到魔的人都像我这样懂得保护自己的。
　　在因为脱离险境而精神放松下来时，出一突然腿部用力提醒我回答他的问题：“喂，笨蛋人类。所以，你思考了这么久，打算闲逛到哪里去呢？”
　　“当然是回去跟我可爱的全麦面包深入了解咯。”而我也如实回答到，说起来，腹部复原的话，是复原到我吃东西前还是之后呢？
　　“那么，你这笨蛋先抬头看看四周然后蹲下比较好呢。”
　　！！！
　　当然没有来得及抬头，当我停止思考通过复原能力来解决我严重的口粮问题的时候，耳朵听到的风压声音让我保护自己的本能全面运作。
　　“磅…咚…”
　　在利落的前滚翻之时，身后传来了重物撞击和沥青路面破碎的声音。
　　所以刚刚我要是抬头的话，破碎的就是我的颅骨了吧，而且没关系吗？现在可不是肇事逃逸的程度了吧，所以明天全小城就会谈论桥头被小型陨石毁坏的事情了吧。
　　诶？
　　桥头？
　　抬头瞄了瞄左边电线杆上的不久前产生的凹陷，我的后背反射性的刺疼了起来。
　　“嘛，就是说，真正的笨蛋果然只有你一个么？”
　　“…………”自然，我的求生意识再次全面运作。
　　“你这家伙，又来！”
　　无视出一无力的叹息，用同样的动作加上突破人体限制的速度，再一次，我远离了身后不知怎么的没有补刀美德的黑色人型。
　　至于出一让我反击的想法，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想今后的日子里成为每周都被人观察校服的整洁度来辨别今天是周几的便利存在啊！
　　原因嘛，我三套之中的其中一套校服已经很遗憾的在除夕的那天飞灰烟灭了。虽然这一套校服现在腹部破了一个大洞，但好歹不是无法挽救的地步。所以如果这一套也毁坏了的话，那么凭借仅剩的最后一套校服，我该怎么撑起现在的两天一换制啊！
　　毕竟整洁的形象这可是关乎我班级评价的重要评分呢。
　　所以，为了不让我的班级形象变得邋遢，至少，也得等我换套衣服后再正面硬上吧。就照这样的速度，先回家换衣服再说，还好再过两天就周末了，虽然是今天才换的校服，但稍微有些潮湿的话，应该对我的班评没什么影响吧。
　　颇为头疼的又察觉到了我屡次脱战的理由，出一难得向我给出了明确的建议：“关心衣服的话，你可以把衣服脱掉不是吗？”
　　啊，怎么说呢，可不要小瞧了三月的寒风啊混蛋！
　　“怕冷的话，等会就会热起来吧，毕竟血的温度可是很温暖的，所以如果你不想试试在三月的明媚春光里，伴着寒风靠浑身浸在热血里御寒的话，就不要埋头乱跑了。”
　　恩？
　　“所以说，抬起头来，笨蛋！”
　　！！！
　　先是熟悉的刺耳风压的声音，本能的，为了不让校服受到无法修补的损伤，比起先抬起头看清风压声音的来源，突破大脑限制的反应速度让我用双手快速的挡在的身前。
　　“咚！”
　　没等我惊讶于再次回到了桥头，沉重的感觉从双臂上传来，但更沉重的是来自后背的钝痛。
　　在被朝着面部的重击推飞出去的时候，我不由希望衣服禁得起剧烈的摩擦。
　　说起来又掉线了吗？那团黑色，从第一次攻击开始，每次攻击之后，本来在承受攻击后身体应该满是破绽的我却没立刻受到下一次的攻击，回合制？技能CD？虽然应该不是平A的CD，看上去是冲刺的CD吧。
　　看出我已经从对方的攻击中察觉到异样，出一又提醒起来：“再不做出反击的话，你身体恢复的CD也该又计时了吧。”
　　“知道了，既然逃跑无效的话，看样子只能让你吃饱了。”
　　不过亏得出一这家伙在我这样剧烈的运动中还能保持趴在我头上不掉下来呢，话说，上一次瞄准我头部的攻击虽然被我躲掉了，可按道理出一应该躲不掉的啊。
　　虽然再次对出一的物理机制产生疑惑，但既然决定面对，我也会认真的对待。
　　直视眼前再次行动起来的黑色人型，我用帅气的动作脱掉了校服的外套，嘛，虽然对方是魔，但不攻击下三路的健全战斗准则还是会遵守的吧。毕竟如果战斗的时候脱裤子的话，感觉画风会变得哲学起来。
　　这么乱想着的同时，眼前的人型黑色也再次做出了动作。
　　“开始吧，拜托了，出一。”
　　感觉到我的反击意图，原本直接向我发起攻击的黑色人型意外的采取了改变轨迹的攻击态势，虽然速度依旧很快。但得益于出一的依附，我现在可以完全看清黑色人型的运动状态并预测其轨迹，而且也不会出现大脑反应过来但身体却来不及反应的尴尬情况。
　　才怪！
　　堪堪躲过刚刚不妙的一击，听到身后地面碎裂的声音，我不由为明天不会因为在班上不了解八卦话题而搭不上话的情况感到丝丝的安心。
　　“喂！出一，你不是要吃掉这团黑色的魔回复力量吗？”
　　所以为什么现在还用一脸嘲弄的表情安心的趴在我头顶啊！
　　“嘛，虽然我不怎么挑剔，而且以对方现在这种形态也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在出一难得向我解释的时候，黑色人型再次向我发动了攻击。
　　“稍微为你这笨蛋着想一下吧，真的要破坏掉对方然后让我全部吃掉毁灭证据吗？”
　　努力的分神听着出一莫名其妙的话语的同时，我再次堪堪躲掉黑色人型手臂对我的刺击，落空的手臂擦过我的耳旁，我甚至能听到风压尖锐的呼啸声。
　　终于，出一说出关键的信息：“你真的想杀掉那个人类吗？”
　　“诶！就是说，现在破坏掉那团黑色的话会连同身为父亲的陆川崎一起破坏掉的这种模式吗？”
　　最麻烦的模式！
　　“虽然你的表述没错，但貌似完全理解错方向了。”
　　所以什么意思啊！这种时候就不要借机鄙视我的智商了吧。
　　可恶，又来了！
　　不过，在这么宽阔的桥头，这么单纯向我冲撞过来后并发动二次打击的套路我可不会再中招！
　　渐渐的，身体也熟悉了闪避动作，在对方快要靠近我三米距离的时候，简单的侧翻，完美的闪躲，除了风压有些刺耳以外。
　　“咚！”
　　这次的撞击声却并没有伴随有沥青碎裂的声音，因为大概我肩胛骨的断裂声没这么明显吧。
　　竟然会延长躯体，混蛋！
　　而且，这次，黑色死死的压在了我身上，而且是正面压制，虽然现在的姿势意外的很尴尬呢。
　　诚如出一所说，接触是互相的，现在的状况，我能感受到来自外型看似比起固体更像是气体的黑色人型的重量，绝对不是云雾的重量，应该是出一体重的一点五倍到两倍的样子，至于测力的标准，大概是护住头部的手臂上传来的不断的撞击。
　　黑色人型的手臂，毫不犹豫的朝着我的面部狠狠的攻击。
　　好过分，不知道打人不打脸的吗？虽然从致命性来说，对准头部的攻击确实是最有效的。
　　重复不断的对我头部攻击，让我堪堪护住头颅已经没有知觉的手臂又产生了麻麻的感觉。
　　至于现在这种状况下终于离开我头顶的出一现在则抱着手臂坐在一旁的护栏上打着哈欠。
　　看我被伤害是一件这么无聊的事情吗？
　　“唔唔……”出一困倦的揉着眼睛，从护栏上轻巧的滑了下来。
　　“感觉怎么样？”然后蹲在被不停攻击着的我身旁。
　　照这样下去，大概十秒后，我的手臂会被卸下来然后在我的头部被正中之前我就可以把手臂扔到出一脸上了。
　　“其实很柔软吧。”
　　胡说，明明像砖头一样。
　　“虽然人类的□□强度比硅制物体要硬的呢。”
　　烦死了，看戏的话就闭嘴乖乖地坐在一旁，爆米花和汽水就不要跟我要了。
　　“啊！”像是终于放弃了，出一吐了口气。
　　接着身上的压迫感消失，手臂上不断的撞击也停止了。
　　小心翼翼的用抵在下面的一只手抱住已经没有感觉的手臂，我缓缓地站了起来。而刚刚还凶恶的在我身上逞凶的黑色人型，被出一一只手就抛了出去。
　　好轻松！可恶！稍微有些嫉妒了。还有，既然这样为什么要靠我帮你破坏啊！
　　“应该不会坏掉的吧。”在将其丟离我的身边之后，出一并没有补刀，而是站在原地看着黑色着地的方向。
　　你也技能CD了吗？
　　“那个，现在就这么看着吗？”
　　黑色人型被出一丟出去之后并没有再做出什么动作，看上去像是在恢复一样。虽然我也知道不补刀是多么愚蠢的行为，但考虑到跟陆川崎的联系，其实我只是想知道出一有什么办法。
　　当然，我也乘机得到了放松的机会。
　　不过，现在这里的地形可不妙啊，半塌的护栏，已经倒下的电线杆，坑坑洼洼的桥面。
　　还好暂时没被其他人看到。
　　“现在吃掉的话，杂质太多了，消化起来很麻烦。”
　　出一没有继续对其进行任何行动，自顾自的走到我身后，然后，肩上和头顶传来熟悉的重量。
　　“我要稍微睡个几天，除非吃东西，否则不要叫醒我。”
　　又自顾自的趴在我头上说完之后，出一的重量消失了。
　　…………
　　这样高潮戛然而止的不满感觉是怎么回事。现在这样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好玩吗？
　　幸好，在看到黑色人型开始涌动我以为对方会再次活动起来所以打算溜走之前，身后的桥头传来了救赎般美妙的声音让我不由期待的转身看去。
　　“***同学，看上去，你又遇到麻烦了呢。”带着如同山茶花一样的沁人淡香，苍璐同学温柔而清脆的声音让我迷茫而慌乱的内心平静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太期待别人可不是良好的习惯吧。”扶了扶被晚风稍稍吹起额前发，轻易看透我内心想法的苍璐同学用跟往常一样公式化笑容向我靠近，“那么，你跟后辈起了什么冲突了吗？”
　　从苍璐同学的视线转头注意过去，取代被出一丢到路旁的黑色人型，躺倒在地面受撞击形成的凹陷中心的是昏厥的陆川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