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转＋合】 ...
-
【转】
——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你不至于吧你，不过就是几只见不得光的老鼠，你连角斗场里的怪物都不怕，现在居然能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来来来我看看，伤没伤到内脏？”安德烈一面说着一面伸出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面颊。指尖触碰到伤口处，我皱了皱眉。
“……滚。”
“怎么了你……”他强行将我的头扭过去转向自己。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想来应该是不怎么好看的，不然他不会露出一副混合着关心、无奈、纠结和心虚的表情。演技倒是有所见长，我自嘲地笑了笑。冷兵器和肉搏是我的强项，枪支弹药什么的我是真的应付不来。
他眉头拧在一起，伸手又在我受伤的部位摸了一圈。其实伤没伤到内脏我和他都清楚，若是伤到内脏了，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在他面前，任他摆弄。过了良久，安德烈见我还是不肯说话，他抿了抿嘴，“……他们准备的军火超出了我的预估，对不起。但是你没事就好，这次是我的错，你别……”
听了这话，一股无名火从我心里蹿出，我噌地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以至于牵扯到了伤口，疼得我表情都扭曲了。我有的时候也好奇，他总说，你没事就好，是不是只要我没死，在他眼里就都是“没事”？
“你没错。你可是安德烈，你怎么会错？除了诺亚，这里谁不是对你言听计从？哪一次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以前的每一次都是，你告诉我的胜算，真高啊，可是结果呢？你根本就……”我说不下去了，真他妈疼，虽然脏器没有受伤，但就是这些皮外伤也够我受的了。
安德烈还半蹲在地上，他仰头听我把话说完，随即在地板上撑了一下，缓缓站起身。他伸出双手把我揽在怀里，然后冲着我的下唇咬了上来，“别挣扎太用力，小心伤口裂开了。”
片刻之后，安德烈松开手。他本身就比我高一点，再加上我疼得站不直，此刻竟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他告诉我，他没有向我谎报胜率，因为这么做对他没有好处，所有诺亚安排的事情，不管胜率有多大，该我的我就得去，他犯不着骗我。
我沉默着，他的眼睛真好看啊，和当初在酒馆里一样，清澈，纯粹，真诚，甚至还有点悲伤。真是奇怪，你也是会为我而感到悲伤的吗？但他越是这样，我越是难过。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变成一个杀戮机器了，却还是躲不掉凡人的七情六欲。很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戳破了反而没意思，不然我真该像陷入热恋的小情侣那样，抓着他的领子，质问他，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你就这么无所谓看着我去死？
但我没有。我只是轻轻推开了他，退后了一步，“……我说不过你。从前就是，现在也一样。”我把身子背过去，一手扶着墙壁，一手狠狠地擦着自己的嘴唇，眼眶微微的泛红，鼻腔也是酸疼酸疼的，真是丢人丢大发了，我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这么失态过，怪不得说情绪这东西可怕，一旦来了，挡都挡不住。深呼吸之后，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冷漠而又平静，“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我对你口中的诺亚，并无半点敬畏之情。我对卖药赚钱，也没有丝毫的兴趣。我留在这里，仅仅是因为，你在这里。而你，是我的爱人。”说完，我忍着痛一瘸一拐地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他没有追上来。
三天过去了，安德烈没有主动跟我说过话。偶尔我的视线望向了他，都被他刻意地躲开了。我知道他在躲我，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觉得发泄情绪有什么问题，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我是个人。之前我们也有过些许的不愉快，但总不至于闹成这样。难道就因为我告诉他，我对诺亚并没有敬畏之情？可这是实话。他骗我可以，但我不想骗他。
地板上横七竖八倒着好几个清酒的酒瓶，我把自己蜷缩在床上，突然感觉这床好大，明明平日里安德烈一个人就要占多一半的面积，挤得我想翻个身都困难。
窗外隐隐约约能听到雨点滴落的声音。
饮酒过多导致困意如洪水般铺天盖地地袭来，我狠狠地闭上双眼，头痛欲裂，雨声像是无数的小爬虫一般折磨着我的耳膜和大脑。我实在是第一次如此痛恨下雨声。
而就我昏昏沉沉终于感到快要入睡之时，身后的房门被人狠狠地推开了。
甚至不用翻身，我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我他妈现在头疼的要死……安德烈我警告你……”话还没说完，我就感到一股强大的拽力将自己硬生生从床上拖了起来。
“诺亚出事了。东边的药品仓库被人围了，他只带了几个人，现在没有胜算。你得去带他回来！”
我就这样被他拖着以一种极其不舒服的姿势坐在床边上，一开始我还以为安德烈是在开玩笑。
“我喝酒了，安。”我垂下头，淡淡地说着，言语间带着点难过，带着点乞求，我真是难以相信这居然是从我嘴里发出的声音，“因为你不理我，所以我喝酒了，现在头疼。之前受的伤，即使都是皮外伤，也没有好彻底，还缠着绷带呢。你现在，要这样的我，去，对付那群亡命之徒？”
“我没有让你去对付他们！你只要，只要过去，把诺亚带回来，就行了！”安德烈简直急得想大喊，可很快，他就喊不出了。
因为他看到，我在哭。
我自己也被吓到了，更何况是他。我活这么大，可从来没哭过，怪不得说恋爱降智，即使是在角斗场，被人差点扭下来一条腿，几天几夜连个身都翻不过来，疼得我以为自己随时会死掉的时候，我都没有哭。因为眼泪从来就是无用的，没有人会因为你流两滴眼泪而同情你，从而对你手下留情。我能做的仅仅是让自己，躲得更快，下手更狠。
我们两人都不再说话。许久，安德烈轻轻擦掉我眼角的泪珠，“我……我明白了。我这就……”
“别。”我像是想通了一般，突然拽住了安德烈的袖子，又立刻放开了手。我用手胡乱蹭了蹭眼睛便下了床，“我没说我不去。你误会了。我肯定，能把诺亚带回来的。”
“你……唔！”我没有给安德烈开口的机会，就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我想我的嘴唇现在一定是冰凉的，不然为什么会感觉他的皮肤那么炽热呢？热得我的心都要被融化了。
我没主动吻过安德烈几次，片刻后，我就推开了他。“我爱你，安德烈。但是你别说话，不然我等会要分心的。”我一边笑着说，一边向门口走去。我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也在看我，可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啊，你会等我回来么？”
“……嗯。”
关门的时候，我张了张嘴，安德烈没能听清我在说什么，但等他追出来的时候，我早就疯狂地跑下楼了。
其实这世界上哪来的什么羁绊，巧合，命中注定呢，自从他说出，我连角斗场的怪物都不怕的时候，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因为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的这些杀戮技巧是怎么练成的。
【合】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你会等我回来么？
嗯。
那，再见啦。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转＋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