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多情好》青丝错落

184、魔元魔障

　　紫萱疑惑的撑开眼，此间的“重楼”也早已不知去向，紫萱微微勾了勾嘴角，看来他又是来“救”自己的呢，只是不知道他是一直关注着自己，还是之前刻印的异动将他吸引过来的呢？紫萱想了想，觉得应该是后者吧，毕竟自己并不属于这里，而对这一点，他也并未起疑。微微紧了紧手掌，紫萱对于重楼将魔元附在刻印上一说还是有些许疑惑，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轻轻叹了一口气，紫萱起身朝一旁的林业平走去，此时他依旧昏迷着，但也确实只是昏迷而已。
　　就在紫萱思量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软倒的身躯忽然挣动起来。
　　“别过来……别过来……”
　　紫萱见他醒来本是欣喜的，但看清他的状态不禁蹙起了眉。此时他神情涣散，眼睛虽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却像是看不到自己一般，只惊恐的呼喊和挣扎，仿佛陷入了某种恐怖的梦靥之中。
　　“业平……”
　　紫萱心中一叹，她知道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刚刚他经历的一切都太离奇和恐怖，他有这样的反应也属正常，可是……
　　就让我再帮你一次吧，业平……
　　紫萱想着，掌心中已聚起了点点灵光，她将它们覆上他失神的双眼，在术法生效的一瞬，林业平的身体终于不再躲避和挣扎，而是迷蒙的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表情也再次变得平和起来。
　　伸手将再次陷入昏迷的他扶住，紫萱忽然苦笑了一下，为了让他能够不被这样奇异的经历影响心神，她已将他遇见自己之后的记忆抹去，难怪徐长卿说他前世的记忆并不完整，也难怪他自见到重楼的伊始便满含畏惧和仇视，这些命运兜兜转转，即便是她也无从知道它本来的样子，更不知道过去或未来是否曾经被改变，或者……正在被改变。
　　“紫萱姑娘。”
　　一个声音自空中响起，紫萱回神，在她的眼前正有点滴的光芒在慢慢汇聚，形成一个伫立在虚空中的耀眼光环，一阵柔和的吸力传来，紫萱顺从的贴近，昏暗过后，再睁眼已身处无极殿中。
　　“紫萱姑娘！”
　　紫萱微微颔首，回应了玄音关切的目光。四周打量了一下殿中，依旧是自己进入镜中时的样子，连那所谓的前尘之镜也近在眼前，只是除了她与玄音竟不见旁的人。
　　这里是蜀山中枢，即便徐长卿有事离开也理应有弟子把守才是，怎么会只留他们两个外人？
　　仿佛能够看出紫萱的疑惑一般，玄音温和的笑笑，说出的话却并不如何好笑。
　　“那些人类说此处禁止入内，想要阻我，无法，我只好将他们都留在了外面，不过紫萱姑娘放心，我有控制好力道，没有伤他们性命。”
　　听到他礼貌而真挚的讲述紫萱忽而有些哭笑不得，只希望如他所说并没有伤人，不然……
　　“那个……徐，嗯徐掌门呢？他也不在吗？”
　　紫萱不知玄音是否听过她与徐长卿的事，说话的声音有些迟疑和尴尬。
　　玄音倒是并未有什么异样，依旧微笑着答道：
　　“神魔之井忽然异动，形式也波及到人间，一些修仙门派已集结人手去往那里，徐掌门也在其中。”
　　神魔之井……
　　终于来了吗？那冥冥中的人间浩劫，紫萱闭了闭眼又想起了在某个幻境中的荒凉动乱，不禁深刻的皱了皱眉。
　　“那我们，也快出发吧。”
　　紫萱深吸一口气，表情中带着果敢和坚毅。
　　“是！”
　　玄音低头应了一句，那恭敬的态度竟似对待重楼一般，让紫萱愣了愣，随即露出一抹赧然。
　　“紫萱姑娘。”
　　紫萱刚向外走，却被玄音叫住。
　　“此物虽为仿制，但曾得强大的时间法术加持，拿上它，或许以后会有用。”
　　紫萱转头，顺着玄音的目光看向那神镜，皱眉思索了一下，手中白光泛起又收拢，已将它收入囊中。
　　玄音对于紫萱如此果断的做法报以一个赞扬的笑意，他本以为让紫萱接受“拿走别人东西”这事儿，还需要一番口舌，没想到……果然，是尊王大人喜欢的样子。
　　“青儿被放在了景公子家中，由雪见姑娘照看，您……还要不要回去看一下她？”
　　听到青儿的名字紫萱心中也是一软，此番神魔之井异动也不知是因何而起，又不知他与她有没有办法扭转这局势，若最后结果真如阿珠预言的那样，或者如自己在幻境中无意编制出的命运那样……人间怕是……
　　只是无论如何，是成是败，她也终究会再次丢下她，她的女儿，终究还是逃不开女娲族固有的宿命。
　　“景天他……没事吧？”
　　抑制住心中悲凉的情绪，再开口已是柔和冷静。
　　“嗯，景公子神魂受损，不过尊王大人已用法力将他其余魂与魄稳定了下来，使他不至有性命之忧，不过……不过我听闻景公子也曾在蜀山修道，可如今伤及根本，对修仙一途恐怕再难进益。”
　　“修仙吗？”
　　紫萱听他说到“不过……”之时心已微微提起过，现在听他详述，又不禁松了一口气，景天的性格她倒是了解，他对于修仙的爱好或许连一个前朝古董还不及，所以……还好吧，解决了那些前世的纠葛，他与雪见至少可以安稳的过完这一生，不用修仙，就以一个当铺老板或者渝州首富的身份，简单快乐的过完一世，然后再入轮回，去经历更多更有趣的事，也挺好。
　　“紫萱姑娘，神魔之井的通道并不能时时打开，所以我们并不急，您若想回去看看，或者……”
　　“不必。”
　　大概刚刚的思虑让玄音误会了什么，紫萱感激的笑笑，也让安心。
　　“神魔之井的通道究竟在哪里？不如我们过去等吧。”
　　紫萱提议，一来她想尽量多的了解一下现在的形式，再有便是……她也想第一时间的见到重楼，她实在想他，也怕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这……”
　　似乎被问到人间的地点所有的魔都会短暂的茫然起来。
　　“神魔之井并不在哪里，魔界对于人间来说属于异界，神魔之井作为通道只在魔界开启，人间这边本应无迹可寻，除非有强大的魔神用法术或用阵法将其强行显现，或者……或者时空中发生了某些动荡，对它产生了影响，如果是后者，若不加以控制，不说魔界会有魔想入侵，就是魔界煞气外泄，对人间界来说也属浩劫。”
　　“……”
　　紫萱听着，心微微一沉，这次的情况恐怕就是玄音说的后者吧，时空动荡？这么巧？会不会与刚刚自己回到过去有关？又或者……从某个逆天改命的瞬间开始，时空与命运的轨迹已发生了偏移。
　　“我先将您带去哪里再说。”
　　玄音说完，看到紫萱点头示意，才将空间阵法释放出来，熟悉的昏暗过后，紫萱与他已身处一片漫漫黄沙之中。
　　“这……”
　　玄音似乎也没料到这边的环境会如此恶劣，愣了一下之后，马上又挥出一阵术法筑起了一方结界，将自己与紫萱站里的空间包裹了起来。
　　“咳！……”
　　放下遮挡住口鼻的手臂，紫萱轻咳几声，才慢慢睁开被狂风吹拂过而微微刺痛的双眼。
　　此间，应该是某个戈壁，周围因为缺少植物的覆盖而光秃着，风沙肆虐，连天空也是昏黄一片，而在这样荒芜的环境中，紫萱更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压抑又暴虐的气息，恐怕这也是此间如此飞沙走石的另一个原因吧。
　　旁边的玄音于结界中深吸一口气，与紫萱所感受到的压抑狂躁不同，他似乎却很享受或是很怀念这样的气息，看到紫萱正诧异的看向自己，玄音腼腆的笑笑，开口解释道：
　　“魔族依煞气而生，就像人类呼吸空气一般，这气息对于人类像一种毒，但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嗯，是家的味道而已。”
　　“家？”
　　紫萱听到他的说法不禁好奇的重复了一字，同时看向玄音的目光越发的流露出笑意来，玄音这样的魔，怕是在魔界也不多见吧，重楼觉得他脑子有病，她却觉得他有点像……像人间喜欢寄情山水，歌以咏志的淡薄诗人。
　　“……”
　　玄音被紫萱看的局促，似乎又觉得自己在尊王大人喜欢的女子面前胡言乱语已不仅仅是捷越，简直是罪该万死，忙微微后退一步，将头也低了低。
　　紫萱心中轻轻笑过，为了不让他太过尴尬才继续刚刚的话题问到。
　　“魔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
　　这样的问题，饶是玄音这样土生土长又在魔界生活了几万年的魔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幸好紫萱也好似就是随口一问，并未让他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来，看他纠结，马上又换了下一个问题。
　　“玄音，你可知这刻印有什么名堂吗？”
　　紫萱说这已将自己的手掌摊开，将掌心红色的火焰似的印记显现了出啦，问话的口气虽是淡淡的，目光之中却透着庄重之意。
　　“这是……魔元刻印？”
　　玄音看着烙印于紫萱掌中与重楼眉心一般无二的印记，微微有些出神，看到紫萱正疑惑的看向自己，隐隐有了焦急之意，才恍然的收敛了心中的惊异，微微施礼后才开口解释起来，态度却比刚刚还要恭敬几分。
　　“魔元刻印乃魔族最强誓约之印，此刻印与施术之人魔元相连，所以威力巨大，而且每个魔一生也只能施术一次，一旦刻下便再无法抹去。”
　　玄音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紫萱才继续道：
　　“尊王大人将魔元刻印给了您便是认定您做他终身伴侣之意，而且此印为双，应誓而成，结印之时尊王大人当是盟了誓的，若违此约即受魔元碎裂之苦，直至寂灭。”
　　盟誓？
　　紫萱不自觉的收了手，将那火红的刻印小心的拢于掌心，又慢慢的贴向自己的胸膛。听了玄音这一席话她才恍然的想起，重楼在她手中叠加刻印之时确实极为郑重的说过什么。
　　只是……是什么呢？那时的自己身为一片残魂，神思本就不太清明，后来记忆叠加，她似乎……有点忘记了……
　　紫萱努力回想着，终于因记忆的复苏而渐渐舒展了紧蹙的眉。
　　她想起了，当时他说——
　　“从此以后，除非真的神魂俱灭，我们永远都能感应到彼此，永远不会再分开。”
　　原来，那并不是一句随意的用来安抚她的话，而是他用自己独一无二的魔元盟下的誓约，即便命运曲折辗转，未来无迹可寻，他还是坚定的对她做出了承诺，若誓约不践，他便宁愿自己魔元寂灭，粉身碎骨。
　　……
　　一路行来，她知道他心中的坚定，却不知他已为她做到如此决绝。
　　“那这刻印……可会对他有所损伤？”
　　紫萱沉默良久，渐渐收敛了心中的悸动，复又问道。
　　“这……”
　　这个问题似乎让玄音有些为难似的，踌躇了一下，才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抬头看向紫萱，郑重的道：
　　“魔元刻印乃同生共死之印，只望紫萱姑娘日后能更加珍重自己。”
　　“这样啊……”
　　相比于刚刚的失态，这次紫萱的反应却淡定的多，因为同生共死什么的，正好也符合她的心意。
　　两人再次沉默了下来，面对结界外肆虐的风沙紫萱微微的出神，忽而像想到了什么一般转向玄音问道：
　　“玄音，你可知什么是魔障？”
　　玄音也不知刚刚在想什么，听到紫萱的问话，忽然愣了愣，但紧接着却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的看向紫萱。
　　“魔障？紫萱姑娘从何处得知的魔障？是……是尊王大人？可是……尊王大人怎会入魔障？”
　　紫萱皱了皱眉，她只是忽然想到又随口一问，但看玄音的态度，却好像比看到魔元刻印时还要震惊得多，或者说不光是震惊，还有些惧怕似的……
　　紫萱隐隐的感觉到不安，被他连珠似的一连串问题问得又有些慌，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冷静一下，紫萱思才量着开口回到。
　　“前几日……重楼他，有些不适。嗯……就是有些奇怪，我问他怎会如此，他自己说是修炼时……嗯……有些着急，入了魔障，可是他又没告诉我何为魔障，所以我想着问一问你。这魔障……是……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吗？”
　　玄音听了紫萱的话莫名的皱起了眉，明明是紫萱在朝他发问，可看他的神情却像是更加疑惑一般。
　　“所谓魔障……”
　　玄音目光闪动，一贯清朗温和的语调忽然染上了些沉重的意味。
　　“所谓魔障……嗯……这有点像修仙之人经历的所谓天劫，只是修仙之人经受的升仙考验往往只有一次，或者机缘得当连一次都不会有，但魔障不是，越是追求更高的功法和境界就越要突破修炼之瓶颈，这些阻碍便是所谓魔障，魔障形式万方，对魔的心性是极其严酷的历练，若能突破便修为精进，若突破不了往往囿于心魔幻境，时间长了便容易迷失本心甚至魔元溃散……尊王大人他……咳，尊王大人他之前心无挂碍，于修炼一途又分外热衷，所以一直无往不利，几次历经魔障虽也险象环生，但始终处于魔界顶尖强者之位，甚至大家都说尊王大人之修为已近天道，若再有所突破便可直抵三皇之境。不过……”
　　紫萱见他沉吟，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不过，尊王大人之前修为散尽，他又说天魔解体之后他的身体已无法承受太多力量，以至于根本无法恢复从前的功力……所以理应……理应不会再于此时陷入魔障才对啊。”
　　紫萱的心忽然沉重的疼了一下，她一直以为他将魔力用做了封印圣灵珠，待他将封印解除便可取回自己的魔力，回归他魔力强盛的时期，自此又可以傲然的纵横六界，可是……原来他一直还是对她有所隐瞒，若玄音不说，她竟还不知天魔解体对他的损伤竟已不可逆转，想到他之前还应承她说若欲危险便解除封印，紫萱忽然又是气闷又是心疼，当时若真的迫不得已解除了封印，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是实力恢复然后经脉爆裂还是要他再次承受散功之痛然后沦为凡人呢？紫萱想想便是一阵后怕，可是……也对，若真有那时，自己已魂归幻境，他是怎样自己根本看不到，更管不着，所以……哼！重楼，你倒是好计较啊！
　　“紫萱姑娘！”
　　看到紫萱眼神明灭，一下潸然一下又气鼓鼓的，玄音心中也忐忑了起来，自己怕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吧？想到自家尊王大人那满含怒意和威胁的眼神，玄音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紫萱姑娘，尊王大人他……他行事自有分寸，而且魔障一说如今只是猜测而已，大人近日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神思清明，也不像被困于心魔的样子。”
　　“哼！”
　　紫萱自知重楼于玄音心中的地位，所以此时他为他开脱的言辞她也只听进去半分，不过……重楼近期的异样吗？自那日他忽然失控，忽然……那样对待自己之后，他似乎……确实再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
　　紫萱神思晃过，因得心中的想法而微微有些赧然，她忽然想到，自那日以后，重楼似乎再没与自己亲近过。
　　这……算不算是异常呢？
　　想到重楼那炙热的红眸还有身上那温热起伏的气息，紫萱不觉微微红了脸，这种事她当然无法询问玄音，甚至重楼那里，她也觉得无法开口，总不能让她抓住他，然后问他为什么不想要……
　　“紫萱姑娘。”
　　紫萱的胡思乱想被玄音一声轻唤打断，紧接着身前的空气凝结，一片红色的灵光已悄然兴起。
　　这样熟悉的感觉让紫萱不由得牵动了嘴角，甚至因为刚刚的遐想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果然，光芒过后，重楼那火红的身形已出现在了她面前，在她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
　　仿佛站定的伊始那专注的目光已落在了她的脸上，红眸深处因得她脸上未及收敛的娇羞与期盼而兴起一丝玩味。
　　“在想什么？”
　　“……”
　　紫萱暗自咬了咬牙，这样直白的问题，加上那不解又狭促的语气，她有些怀疑他是故意的了。
　　在玄音看不到的角度上，紫萱轻轻瞪了他一眼，然后才疑惑的问道：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玄音带我过去吗？还有……你这样使用空间法术往来可以吗？会不会伤了自己？”
　　重楼因她语气中的关切而弯了弯嘴角，选了个他认为比较重要的问题答到：
　　“神魔之井空间动荡，致使魔界与人界之间的时间流速异常，我怕你着急，便先出来了。”
　　“这……很严重吗？”
　　紫萱峨眉微蹙也显出了担忧的神情。
　　“哼，不必担心，暂时还影响不到人界。”
　　重楼笃定的语气让紫萱紧张的心情和缓了不少，正待细致的询问，重楼已伸手拉过了她的手腕。
　　“走，带你去个地方。”
　　这……果然我行我素……紫萱仰头看他，却被他红眸中的璀璨吸引，变得好奇和期待起来。
　　“玄音！”
　　“在。”
　　身后的玄音躬身施礼，一副听候差遣的样子。
　　“告诉那些鼠辈，这里没有他们的事，胆敢过来添乱的……哼！”
　　“是！”
　　玄音利落的领了命，重楼眼中的冷酷和锐利已明确的指示他应该怎么办，不过……尊王大人似乎也说过，紫萱姑娘很宝贝这些人类，所以自己还是要有些分寸才行。
　　“唉……”
　　紫萱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重楼所说的“鼠辈”应该是随后将要赶来的那些修仙之人，刚要再叮嘱玄音几句，身形已被重楼拉扯着向他的怀里跌去。
　　红光再次泛起，紫萱仰头看了一眼那清俊冷漠的眉眼，驯服的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之上，无奈又意足的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