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音说》奔走

3、放不下

　　“请各位乘客系好安全带，我们的飞机即将着陆。”

　　佳音极力抗拒着耳朵的不适感，闭着眼睛。
　　“小姐，请系好安全带，您这样子很危险！”漂亮的空姐细心地提醒佳音。

　　“谢谢。”佳音抱歉的冲着空姐笑笑。

　　佳音感觉到飞机着陆之后在跑道上缓冲的摩擦声。

　　到处都是自己亲切的同胞，而不再是金发碧眼的男女老少。

　　机舱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佳音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着人群散去。

　　“小姐，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您不舒服吗？”还是刚才的空姐。

　　“没有，我只是想等人少些的时候再走。”佳音揉揉耳朵解释道。

　　空姐从制服的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递给佳音，“飞机下降时候的不适感，吃颗薄荷糖缓解一下。”

　　“谢谢，”佳音感激地看着空姐。

　　空姐微微一笑，向后舱走去。

　　佳音把糖丢进嘴里，起身拿出行李。

　　透过连接仓的透明玻璃看见蓝蓝的天空。

　　回家了。

　　佳音取回自己的托运行李，慢慢地朝出口走去。

　　找到的士，吃力地把行李塞进后备箱。

　　“师傅，麻烦你到圆山路中段，茗声景园。”

　　佳音看着路边的景色

　　想起小时候学的那句诗：年年岁岁花香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物似人非，光阴似箭。

　　自己在外面奔走的时候，多少人离开了自己。

　　“师傅，这里可以停车吗？”佳音指着Z大附属医院问的士司机。

　　“可以是可以，小姐，现在等人是要跳表的啦。”司机有些奇怪。

　　“没关系，我只是要看一个朋友，一下就好。麻烦你靠边停行吗？”佳音解释道。

　　佳音走进医院的大门，直接到住院部。

　　17层。

　　叮---

　　佳音走出电梯

　　熟悉的走道，自己曾经每天都在这里奔走。

　　可是自己曾经想挽留的人一个个都离开了自己。

　　转角处的护士中心。

　　一闪一闪的呼叫灯。

　　浓重的消毒液的味道。

　　“小姐，对不起。探视时间已经过了，明天再来吧。”值班的护士告诉佳音。

　　“请问，董佳乐还在这个病区吗？”

　　“哦，在。只是他现在转到一般病房了。你是？”年轻的值班护士有些好奇。

　　佳音微微一怔。

　　“一般病房？”佳音加重语气。

　　护士打量着眼前漂亮的女生，“你是他的家属吗？”

　　佳音没有回答。

　　“对不起，我们要替病人的信息保密，有事情明天再来。”护士拒绝了佳音。

　　佳音抓紧背包，沉默地转身。

　　25-24......

　　数字不断的变换。

　　叮---

　　佳音低着头走进电梯。

　　“小音？”

　　佳音闻声抬头看着眼前人。

　　“小音，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穿着白袍的年轻男生有些激动地扯着佳音。

　　张仕奇。

　　哥哥的大学同学。

　　“我----”佳音张了张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等下，我要下班了。一起吃个饭。”张仕奇拍拍佳音的头。

　　佳音看着张仕奇急匆匆地背影，想喊住他。忽然想起这是在医院，收住声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张仕奇帮佳音从的士上搬下行李箱，好奇地问佳音。

　　“今天。”佳音把车费递给司机。

　　张仕奇看见佳音掏钱，急忙拿出钱递给司机。

　　“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佳音有些微愠地看着张仕奇。

　　“你就跟我妹妹一个样，我对你好是应该的。。”张仕奇拉起沉重的行李箱朝着停车场走去。

　　孟记依旧是闹哄哄的。

　　佳音一直低着头喝水。

　　“佳音，我们至少有两年没有见了吧？”张仕奇玩着桌子上的茶杯和筷子。

　　“恩，是的吧。”佳音依旧低着头。

　　“你就打算这么样对我这个好多年没有见过面的哥哥？”张仕奇把佳音手上的杯子拿到一边，“我就不信你不关心你哥的情况！”

　　佳音抬起头看着张仕奇。

　　“佳音啊，佳音。你就这么一直在外面飘着，等到全世界的人都不记得你了之后再出来。还是准备让伯父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之后，连带着再失去一个女儿？”

　　佳音动动嘴唇想解释。

　　“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你哥现在这样是因为你，就一个人躲到法国去。让我们大家都找不到你，其实大家一直都很关心你，濂溪每天都给你那个错误的电话号码打电话，只是希望能从错误的电话号码中找到一点点你的线索，希望能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最后终于找到你的号码，可惜每次都是录音电话的声音。而且，你有没有想想你爸的感受？他一把年纪了，还要操心着自己远在那个大洋彼岸的女儿的安全，还有眼皮子底下沉睡不醒的儿子，”张仕奇有些激动，“这就是你所谓的负责任?
　　佳音不发一语，低着头。
　　“董佳音，你如果真的放下了，你还躲着干什么？”张仕奇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依旧是沉默。

　　“佳音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你哥的事情的调查结果。都说了责任不在你，你就不要自责了。而且，佳乐怎么会怪你，他是那么一个不计得失的人。况且是你。”
　　不计得失，哥哥的不计得失，就是这样结尾的。

　　孟记曾经是自己最喜欢去的地方，孟记的烤鱼，百吃不厌。

　　自从两年前的慌忙逃离，自己有多少次梦见自己和哥哥一起坐在这里吃烤鱼。

　　哥哥知道自己喜欢吃烤鱼，每次周五下了专业实习课之后。总会开车到郊区的寄宿学校接佳音来吃饭。即使后来佳音到上海去念高中，每个假期，佳音放假回来，哥哥还是会带佳音来吃她最喜欢的烤鱼和西瓜特调。

　　现在一直很疼自己的人孤独地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再也不能带自己来吃烤鱼。

　　张仕奇夹起一片剖开的鱼肉放在佳音的碟子里面。

　　”我知道你担心你哥哥的情况，现在他的病情很稳定。“

　　很稳定就是，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再也不能睁开眼睛。

　　“西瓜特调，你要吗？”

　　佳音摇摇头。

　　“你这次回来是因为伯父的病？”张仕奇把手中的单子递给一旁的服务员。

　　佳音点点头，咬一口鱼片。

　　酸辣的鱼肉，入口有些微微呛鼻，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慌忙拿起一旁的纸巾擦眼睛。

　　“没事吧，我讲的是不是太煽情了，从来都坚强如一得你都流下眼泪了？”

　　张仕奇叫来一旁的服务员加水。

　　远离家乡，不胜唏嘘，幻化成秋叶。

　　佳音也因为自己远离家乡，语言不通，一个人默默地哭泣。

　　没有人知道。

　　听不懂生词满天飞的设计专业课，看不懂的地图，写不出几十页的报告，找实习每天都在碰壁。
　　没有人知道自己在国外生活的好不好，因为大家都以为自己在逃避。

　　其实逃避的同时，自己还要去过自己不喜欢的生活。

　　没有人知道。

　　很早之前，妈妈总是说，等自己长大的了后，就早点给自己找一个好一点的依靠。
　　女孩子打了还是早点找个依靠比较好，做妈妈的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幸福，活的自在。
　　那时候永远都觉得妈妈不给自己施展的余地和空间。赌气一样的选择到上海去念高中，还记得那时候妈妈送自己上飞机，送一次哭一次。那时候自己永远都觉得妈妈小题大做，过分夸张事实，一脸不屑的告别了父母。
　　直到自己再拖着箱子从那样远的地方回来的时候，自己才明白，真的这里最让人安心，最有安全感。

　　张仕奇看着眼前的佳音，感叹不已。

　　两年可以改变一切。

　　过去冒冒失失，爱闯祸的女孩。现在眼中竟是一片平静，波澜不兴。
　　看透了一切吧，是时间让她成长，还是她改变了时间中的点点滴滴，放手了一切？

　　忍不住开口提醒。
　　“佳音，右边眼睛的妆花掉了。”

　　微微一怔。
　　“谢谢。”
　　起身去洗手间补妆。

　　佳音在孟记的喧闹的环境里忽然再次落泪，匆忙躲进一旁的洗手间。

　　好想哭。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自己再也无法抑制。

　　佳音知道自己依旧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