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情诗》豆阿绿

2、第 2 章

　　为了对架子鼓手送礼表达感谢，第二天晚上，钱裴又来了。

　　他依旧坐在老位置，点了五瓶啤酒，又点了一个美式汉堡。

　　这边的啤酒说不上特别好喝，但是有种独特的辛辣在，入口的刺激性比钱裴之前喝过的都要高一些，唇舌间的冰爽辛辣和刺激过后麦香的余韵让人很上头。

　　乐队今晚演奏了一首蓝调，还没完全暗下去的天空此刻是透彻的海蓝色，刚刚谢幕的夕阳下云是馥郁的灰紫。随着悠扬起伏的音乐，钱裴觉得天就像海，抽丝一般的灰紫色云朵是夕阳西下而夜晚将至的浪花，一阵风吹过又会翻滚几下。

　　钱裴所在的酒馆开了街灯，他坐在室外挨着街道的一侧，一阵带着湿意的晚风吹来，一口啤酒发酵的麦香在钱裴味蕾中裂开，他觉得此刻很是惬意。

　　点了根烟，等到乐队演奏完这首蓝调，钱裴跟着其他客人一起鼓掌，服务生这时把钱裴点的汉堡端了过来。

　　汉堡是典型的美式汉堡，摞的像是高耸的塔楼，厚压的牛肉饼，溢出的菜叶和芝士片一层又一层，看上去让人大为满足。

　　只是汉堡里的酸黄瓜他不爱吃，便低头都挑出来。酸黄瓜带着酸涩的咸味，虽然能解牛肉和芝士的腻，但是也折煞了肉饼和芝士入口的满足感。

　　等他抬头的时候，发现对面不知何时坐了个人。

　　可能是挑酸黄瓜挑的太专注，他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坐到了桌子对面，一抬头猛地被吓了一下。

　　对面坐了个陌生青年。

　　对方看他拿着汉堡的手抖了一下，有点酷的挑了下眉，嘴角噙着些笑意，不太对称的酒窝一明一暗，显得有些活泼。

　　“不好意思吓到你啦，你挑的太认真，我就没有打扰。”

　　“啊，没事的。”

　　钱裴摆着手，眉头一跳，认出来坐在对面的是昨天和欧洲人在一起的亚洲青年。

　　因为确实让人过目难忘。

　　钱裴有时候觉得人的音容样貌是一个神秘的玄学综合体，例如有些人的五官都漂亮的无可挑剔，可是组合在一起就差了些意思，有些人五官差了些可组合起来就别具韵味，而对于侧脸比正脸要惊艳的人，往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不常见的侧面，所以钱裴觉得这类人的面貌是流动的，没有一个具体的轮廓，反而显得气质神秘。

　　此刻，在青年那张流动的面孔上，有一双很明亮的桃花眼，正盯着钱裴笑。

　　“一个人？”

　　对方问，也许是昨天过于匆忙，钱裴今天才听出来青年有些北方人的口音。

　　“嗯，一个人。”

　　钱裴看了看眼前被服务员摆的整整齐齐的五瓶酒，看上去莫名的有气势。他不觉得自己这副酗酒似的架势像是有人陪的模样。

　　这个时间段街边的人并不多，他觉得青年可能是来问路的，又隐隐觉得，会不会是来搭讪的呢。虽然心里尽量压下冒出的唐突想法，但是再次遇到青年钱裴还是高兴的。毕竟和好看的人在一起喝酒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赏心悦目啊。

　　他晃了晃酒杯又喝了一口。

　　“boy！”

　　青年突然招手叫了下守在门口的服务生，接着说了一串泰语。钱裴一句也没听懂，接着服务生就端来了一瓶和钱裴桌上一样的啤酒。

　　“会说泰语啊。”

　　钱裴问，看了看青年的架势，似乎是要一起喝。

　　“来的时候学了一点，而且我经常来这边。”

　　青年冲他笑笑，青年笑起来嘴角有一点歪，看着有些痞。

　　“我昨天看到，你是跟那些欧洲学生一起来的吗？”

　　“啊，是，我们每年都会出来玩。”

　　“那……”

　　钱裴转头看了看，意有所指。他想知道青年怎么突然一个人过来跟自己喝酒了。

　　“啊是这样，他们几个明天要去曼谷，我想在清迈多留几天，这两天就分别啦。”

　　“那接下来几天也要一个人了啊。”

　　“是呀，还不知道怎么安排。恰巧昨天看到你在这里喝酒，觉得好惬意啊，就想着今天一个人的时候来看看，没想到你还坐在这里。”

　　钱裴看到青年的睫毛很长，眼角有一道小疤。鼻子像古希腊雕塑里的。

　　青年说话时神情里时不时带着点痞帅，可声音却很温柔，行为举止很彬彬有礼。这样有些复杂的冲突让夜晚街边酒馆的青年异常吸引人。

　　“我觉得这个城市很舒服，比起陌生的曼谷，这里有值得多留几天的意义。”

　　“确实还不错，清迈是个宜居城市。据说邓丽君，张国荣都非常喜欢这里呢。”

　　“是啊，不过旅游嘛，有时候可能就是因为一张照片，或者一个城市的名字而被吸引，我有时候就会完全跟着感觉走呢。”

　　钱裴用目光赞同了青年说的话，他当时就是完全只是听到清迈两个字，在印象中早些年有一部爆火的有关泰国的电影拍摄地就在清迈，于是就鬼使神差的买了机票来的。

　　钱裴点了根烟，晚上突然有点犯烟瘾。

　　他拿烟盒冲着青年摇了摇，青年摆了摆手，“我不抽烟。”

　　现在居然还有不抽烟的年轻帅哥。

　　他摆手的时候，钱裴才注意到，青年的手臂内测有一大片很精细的纹身，不同于常见的填色纹身，青年手臂上的像是中国水墨的白描画一般，细细的勾笔描画着复杂的线条。钱裴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又独特的纹身。

　　“你也是来旅游的？一个人？”

　　青年小口的喝酒，把上半身仰在了椅子靠背上，他每次问点问题，都会很认真的看着钱裴的眼睛，此时也不例外。

　　“嗯，一个人在这边呆了快一周了。”

　　“怎么一个人来啊。”

　　青年和钱裴碰了个杯，喝了口酒。他的桃花眼看人好像总是带着小勾子似的。钱裴觉得空气中有些的暧昧，又觉得是自己在多想。

　　“想放松放松，趁着现在还没到旅游季。不然人太多。”

　　“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是独身一个人呢。”

　　换做其他人，可能显得唐突，可是放在对面的青年身上，他讲话时有种天生的亲和力，眼神有些灵动的可爱。好像下一秒两人把酒言欢也不为过。

　　钱裴get到了青年问的重点了，

　　“嗯，我solo。”

　　“不寂寞吗？”。

　　“啊？”

　　钱裴以为自己听错了，青年完全是打直球让他有些措手不及。难道这就是他和现在年轻人之间想法的偏差吗。

　　“寂寞，还是会有些吧，习惯几天就无所谓了，陌生的城市嘛，哪怕一个人，也有无数没走过的街道，总而言之也不会太无聊。”

　　“我不行的，总觉得身边要有人一起，其实一个人应该也是很惬意自在的。”

　　自在吗，钱裴问自己，其实寂寞不寂寞完全要看心情吧，当生活顺利和谐的时候，独来独往就显得唐突，而生活处处不如意时，特立独行就会强大的填充大部分的意志。

　　“我发现你好爱发呆呀。”

　　“有吗？”

　　钱裴为自己不合时宜的跑神感到不好意思，明明面对的是个很来电的陌生人，正是应该屏气凝神的时候，可他的状态总是会时不时的因为青年的举止变得思绪乱飞。

　　“让我试试吧。”

　　青年突然说。他指了指钱裴手里夹的烟。

　　前一分钟还摆手说不抽烟。

　　钱裴有些失笑，眼前的青年真的是想一套就来一套，或许来搭讪聊天也没有什么缘由，只是灵感突现罢了。

　　钱裴递了根烟过去，青年解释：“看到你拿着酒杯，手里夹着烟，觉得蛮酷的。”

　　说罢，他微微张嘴叼上了那根烟，朝钱裴探过身子，他有些过于近了，身上的香水味辛辣的刺激着钱裴的鼻稍，以至于钱裴愣了几秒。

　　青年在钱裴愣神的时候把嘴里叼着的烟挨着钱裴手中夹住的那根，距离太近了，青年的姿势看着挺潇洒可叼着烟的模样又显得有些笨拙，组合起来显得可爱。

　　钱裴一垂下眼睛就能看到青年垂下的领口，蜜色的漂亮锁骨大片的暴露在眼前。几乎近在咫尺伸手可触。

　　这个暧昧的动作让钱裴跑了神，下一秒青年就点上了烟，快速回到了面对面的安全距离上。

　　钱裴可能是一个人了太久，居然在刚刚那一瞬间诞生了搂住青年低垂的脖颈的念头。

　　他顿时敲响了警钟。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青年问钱裴，他点燃了烟却没有吸，而是真的如他所说，只是觉得蛮酷的，便学着钱裴的动作，一手拿烟，一手端着酒杯。

　　真是个怪人。钱裴想。却又不置可否的对青年更加感兴趣。

　　“高中吧。”

　　“其实我小学就试过了，但是一直晕烟，这么多年也没学会抽烟呢。”

　　“抽烟又不是好事。”

　　青年没说话，只是带着笑眼看着钱裴，钱裴总觉得他讲话和自己对视时，睫毛都会微微颤动。

　　“我是在美院学雕塑的，你是学什么的。”

　　“早就不上学了，做点小生意，开便利店。”

　　钱裴没说真话，现实生活中他的工作一方面不太方便讲出来，另一方面他觉得讲出来肯定会加深跟青年的代沟。

　　青年似乎有些惊讶，“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我以为你也是放假来玩的学生。”

　　钱裴笑了，在国内时收拾的干净利落一些，还会被同事调侃一句，“钱裴的气质真的很受女生欢迎啊。”，只是如今他一个人在清迈呆了近一周，身边也没有认识的人，便放飞自我了。今天出门胡子也没刮，头发松散的耷拉着，青年这么说他觉得意外。

　　按照他的推测，自己应该比青年大了一轮都有余。

　　可能是工作习惯，他觉得青年的回答带着半真半假的恭维，半开玩笑的问：“那你觉得我像是做什么的？”

　　“我觉得你像个读书人，读很多书的那种。”虽然钱裴半开玩笑的语气，但青年回答起来却显得很认真，“嗯……更像个诗人？或是作家？”

　　“异国街头酒吧的流浪诗人吗？”

　　钱裴没忍住调侃了下，青年也跟着笑了。青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眼睛一直看着钱裴。

　　“一个人玩了这么久，真的不会寂寞吗？”青年又问了一句。

　　钱裴觉得这句话特别暧昧。

　　青年真的是来找他搭讪的吗？回想起青年方才暧昧的点烟动作，他对自己冒出的想法有点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