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情诗》豆阿绿

10、第 10 章

　　他承认他心动了，不然也不会一路追随着青年来到这里。

　　在现实中，他拘谨，刻板，永远按照规矩和条条框框办事，除了年少的那次轻狂，几乎一辈子都在做刻苦的模范标兵，活在他人的目光中如履薄冰。有时候会觉得，活着真是辛苦啊。

　　独身的人，在心里总是装着点什么需要一吐为快的东西。现在，从阳台望出去，能看到黑漆漆的天空和被月光淋湿的树木，这样的深夜，无处可去，只好留下来，或是自己讲故事，或是去听别人的故事。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的？”

　　钱裴问青年，他曾经是，在青春期最浮躁的那段时光里，后来被“及时止损，走回正道。”

　　他只是在今天，在现在，想再“歪”一次。

　　“这叫什么问题呀。”
　　青年耸了耸肩，手指覆了上来，和钱裴的那只手五指相扣。

　　“在十几岁的时候吧，应该是初中的时候。现在想起来还会觉得心悸。”

　　“小时候家里很穷很穷，我的父亲在我记事起就因为意外去世了。”

　　“我妈妈是个没读过书也没有工作，但是漂亮的不可方物的女人。当这样的女人失去了男人的庇护，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我们过的穷困潦倒，我妈妈经常夜不归宿，甚至有时候几天都见不到她，我只能挨家挨户去敲邻居家的门，像个乞丐一样要一点饭吃。”

　　“所有的邻居都不喜欢我妈，对她嗤之以鼻，但是因为可怜我，总是会给我留些饭吃。”

　　钱裴没想到青年会给自己讲这么多，他认真的听了起来。

　　“她每次回家以后，都会带来很多钱，然后很快花光，每次回来，她都会带我去吃一顿麦当劳，那时能吃到麦当劳是一件很让人羡慕的事情。”

　　钱裴觉得青年情不自禁的说到了伤心处，自己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啊……

　　他用手臂搂过了青年的腰，青年的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哀伤，眼底却平静的仿佛深沉的海底。

　　真是个奇怪的年轻人。

　　“后来有一天，在我小学的时候，她带着一个男人回了家，那个男人开着一辆豪车，进了家门就开始打量我，然后从车里搬来了好几盒商场里最贵的汽车模型玩具给我。”

　　“我妈告诉我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男人年龄很大了，比我妈大了十多岁，是城中村的拆迁户，在市中心有一栋楼的拆迁房，是一夜暴富的暴发户。他们家还有几个孩子，都出国了，只有一个在上高中，他们让我叫他哥哥。”

　　“我人生中第一次住那么豪华的大房子。”
　　青年吸了口气。

　　“给我根烟吧。”
　　青年对钱裴说。

　　“不是不抽吗？”
　　钱裴说着，还是敲了一根递过去，他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青年那双看不清神色的眸子。

　　果然，钱裴帮着青年点上火，对方吸了两口便开始咳嗽起来。

　　“咳咳……我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位哥哥，他长得很帅气，应该是学校女孩子都会喜欢的那种。”

　　“那天我和妈妈拎着行李走进来时，他就静静的在楼梯口看着我们，看不出什么情绪。”

　　“和……和他有关吗？”

　　“没错。发生了一件事，改变了一切。我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他要那样做。在那栋豪华的房子里，两个重组的家庭变成了一锅乱炖的粥。”

　　青年似乎说到了激动处，他咬了咬嘴唇，手里拿着的烟早就烧的只剩下烟蒂，长长的一节烟灰随着他有些颤抖的手指凋零在夜色中。

　　“我被送到了私立学校，受到了我们这辈子都想象不到的良好教育。”

　　“我们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我本以为人生的一切都会苦尽甘来。可是在那一天到来时，才知道命运赠予的礼物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钱裴听的入胜而揪心。想到每天擦肩而过的那么多陌生人，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段带着疤痕的故事，只是因为缘分，他和青年交织在了一起。

　　他也有所预感，等听完这段故事，两个人的关系就会有质的改变。至少青年在他心中已经不再是一个打着一夜情标签的漂亮身影。

　　“那天恰好我期末考试完，学校提前下午放假回家，我那次考的很好，便兴高采烈的去找我妈，往常进家门她总是在客厅坐着看电视的。可是那天，我跑遍了一楼的主卧和厨房，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我听到了楼上传来奇怪的声响，那声音我陌生，但也熟悉，那是班里的男生偶尔拿来的mp4里存的小电影里的声音，我能听出来，那是我妈的声音。”

　　青年的声音有些发抖，但是随着他很轻的抽气声渐渐平稳了下来。

　　钱裴皱眉，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突然就像做错了事一样，很轻很轻的，一步一步的走上楼。我看到了那个声音传来的房间，那是我哥哥的房间。”

　　青年像是被噎住了一般，闭上了眼睛，没再说话。

　　钱裴觉得心里跟着青年紧皱的眉头一阵阵的抽着难受。

　　“这和你没有关系。”

　　“房间门是开着的，我看到了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回想的场景。”

　　“其实只是慌促的一眼，我什么都没看清，可是那场面好似是梦魇一般，我甚至会不断的脑补那些场景。每每入夜我就会想到在我隔壁的哥哥的房间里，发生过还有未发生的一切。”

　　“那时候的我正在叛逆期，我越来越觉得他是在报复我，报复我和我妈。”

　　“我开始不断的梦到回到小时候的自己，每天都很饿，可是等到妈妈回家，就能去吃一顿麦当劳，我妈妈总是会给我买那个限量版玩具的儿童套餐，然后坐在对面对我笑，说等她有钱了，要带我去首都上最好的学校。”

　　青年吸了口气，

　　钱裴看到青年的眼睛里滑落了一滴泪珠。他去亲吻下了那粒带着苦涩味道的泪，却无意中看到，青年的眼底没有太多悲伤，像是一片死海。

　　是经历了什么，他才能在讲述这些时不带丝毫情绪的。

　　钱裴心中泛起怜惜，青年此刻展示的脆弱和他平日里调皮温柔的模样，刚才霸道使坏的模样交叠在一起。他的剪影在钱裴心中不断的丰满起来。

　　“我觉得是他抢走了我妈妈。我那段时间像个疯子，每天都睡不着觉，睁着眼睛看着屋子里那个落地窗外的天空逐渐泛起鱼肚白，看到初生的太阳如同圣光普照一般照亮了阴霾的房间。可是没有什么能能拯救我。”

　　青年踱步走进了房间，在房间和阳台的那段距离不断的来回踱步。

　　青年说着，慢慢退回到沙发上，赤身的蜷缩在沙发的角落，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有些泛红。就像初生的赤子。

　　钱裴觉得心跳加速，像鼓槌一般，砰砰砰的敲打着身体。

　　他走上前，尽全力的抱住了青年。怀里的年轻人真诚的像个孩子，就这样把自己剖开展现给了陌生的自己。

　　“从那以后，我知道自己天生就喜欢男人，在学校的时候，每每看到室友聚在一起看片，那天下午隔壁房间的场景就好似噩梦一般席卷重来，我会抑制不住的生理性呕吐。”

　　青年起身，再次走向了阳台，留给了钱裴一个背影。

　　这个时刻的青年，侧着身，月光随着房屋下的树影流淌在他雕塑一般的侧脸上，好看的有些脆弱。

　　青年脆弱的身影和让引人怜惜的讲述在这样完美的身上迸发出了异样的美丽。像是暗夜里折了一只簌簌开放的昙花。只想用玻璃罩子把他保护起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上。

　　钱裴想到了蓝宇中的经典台词：“两个人要是太熟了，倒不好意思玩下去了。”

　　课此刻他既喜欢上青年无所畏惧的坦诚，也为这带着心酸秘密的夜晚心悸。

　　原来他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吗？，刻青年漂亮而脆弱的模样让他的心都揪起来。

　　钱裴从客厅走向阳台，走向那个在月影和树梢下孤独的背影。

　　他从背后搂着青年，不断的亲吻他光洁的脊背。连他都觉得这吻带着坦诚，带着柔情，他觉得自己内心不知何时被触动了一块。

　　青年回头对钱裴笑了笑，温柔的吻了吻钱裴的额头。像是两只动物在互相触碰彼此的呼吸。

　　是啊，钱裴心想，就像贝类不能被触碰心脏，谁都有一段最柔软脆弱的地方，只是他这样把一切展现给了自己……他内心突然被一种踏实征服感包裹着。

　　青年掐灭了已经烧到了手指的烟，从阳台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抱着修长的双腿，拿起沙发上的浴袍盖在了身上。

　　此刻，钱裴的目光顺着青年的身体流动

　　千不该万不该在此刻动邪念，可是越是这样想，身体就越是发烫。

　　原来在产生同情心的时候也可以迸发出情感啊。一瞬间，青年展现的脆弱就变成了另一种引诱。

　　钱裴觉得有些罪恶，可是罪恶感却让人冲动的异常有勇气。

　　他走上前，有些动情的掰过青年的下巴，执拗的吻了上去。

　　让他欣喜的是，青年的情绪仿佛也到达了顶峰，在掉落回忆的边缘迸发出了更加不顾一切的火焰。

　　压抑和悲伤最好的出口就是释放自己。

　　青年热烈的回应着。

　　阳台的窗帘被微风刮起，掀开了一角，窗外一隅的月光和树影像是画卷中的一角，屋内的两人不断的拥吻，发泄情绪般的吻，吻了不知多久，仿佛只有远处泛着凉意的月亮在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