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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章八·凛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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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没有什么情况会比现在更糟。
与师兄失散,马匹于赶路中毙命,在风天雪地中追随那可疑的人影,却将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境遇之中。
他们这般尾随,不是没有料到早已为对方察觉,只是对方并未入村、而是拐向野外冰原上之后猝不及防的发难让他们措手不及。
魍魉身手敏捷,出招毒辣,手中双刀几乎连成一片银光。摇光被逼无奈,节节后退,唯一可用以防御的法杖在对方的猛攻之下几乎将他双手震得发麻。
回环,断魂,疾影,让人心惊的金属撞击声`````旋复焦急难耐,手中毒雾几次欲出手而不成——两人太过接近,放毒必将伤及摇光。彼此无论是谁心中都清楚,此战胜负,只看摇光是否可以争取到出手的机会。
而魍魉显然比想象中更加难缠。攻势急而猛烈,不留一丝喘息的余地,这样下去,他们必败无疑。
情急之下,以飞针相扰,期可缓解摇光的劣势。以刺杀见长的魍魉速度太快,凭旋复的能力,命中目标已是不易,更遑论刺中对方要穴以牵制行动!
当地一声,杖与匕首的刃已擦出火花。这一击无疑很重,摇光还来不及反应,寒刃已向他的破绽而去——
魍魉的身形有一瞬间的停顿。是杀招了!旋复心头一紧,来不及多想便用力将手中金针向对方射去——
中了!
亏得那一刹那的停顿,长针入腕处关节三分,魍魉吃痛,旋复只来得及看到对方寒入骨髓的目光,下一刻,他人已至眼前。
自己的举动,虽救了摇光一时,却将自己陷入了危机之中。对方从一开始就不曾将他放在眼里,身为冰心弟子的他,手中金针,腰间药篓,除此以外再无其他。毫无招架之力的他,对方要杀他简直是易如反掌。慌乱之中,旋复忙向侧一避,虽是闪开魍魉急冲而来时对他足部的攻击,然中招总是迟早的事。由不得他再动,匕首已自斜上方劈下````````
纵飞快用针封住身体血脉,重伤已无可避免。自肩至胸,长而深的一道伤口,冰冷的匕首在得到血的滋润之后,竟显得异常妖冶起来。
伤口,竟是先觉得冷再觉得剧痛的。旋复不支跪倒在地,强撑着抬起眼,在他昏迷之前终于见到——
摇光终于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争取到出手的机会。没有时间去咏唱那些伤害力强大的法术,一道风雷触正中目标`````````
视线昏沉——他已没有力气再看。
黑暗中有人忙进忙出。打水,徘徊,轻抚他的额头,微凉的手指。然后是胸前的痛楚汹涌而来,他呻吟一声,终于睁开眼。
你醒了!对方的声音有掩不住的欣喜。旋复的目光慢慢清晰,还未来得及看清逆光的人的模样,就因鼻子不远的药丸的味道而眉头一皱:……这是什么…?
那人倒是一愣:药啊,你行医多年,竟还问我这是什么?
旋复只觉一阵头晕,别过视线不再看他。嘴里艰难地吐出字句:……你…走江湖多年……还不知道重伤…的人……该吃什么……?!
那人先是想开口反驳,旋即却沉默了一会,最后小声开口:难道……这不是止血丹?
旋复几乎是在虚吼了:……这不是止血丹…这是还神丹…!伤口…清洗过……要用金疮药外敷……绷带在……那个白色的包里……
吐出这几句话,旋复不禁觉得眼前发黑,干脆闭上眼睛指挥。那个人连忙侧过身去走向不远的小几,屋外的光线终于将他米白色的长袍照得明晰。嘴里还不忘说道:…觉得说话困难的话…把嘴闭上。
旋复也不理他,只阖上双眼慢慢休息,半晌只听一阵叮叮咣咣的瓶罐声,忍不住睁眼再看,那名高贵俊逸的云麓弟子正手忙脚乱地在他的药篓里翻来找去,见此情景,顿时一阵火气涌上心头——别碰那里……!让你找…止血丹不是孔雀胆…!!你……想害死我?!
摇光也一慌,赶快把手里的瓶子丢了回去,呆了片刻又觉得委屈,不忿地争辩:谁让你把那么多危险的东西跟药混在一起…别说我,难说你将来也会把断肠草当鱼腥草!
是啊……下次若换你受伤…我真难说……会这样……咳…咳咳……一段话又扯痛伤口,加之剧咳,已然使旋复冷汗淋漓。他从未比现在更怀念过师兄与妙才在身边的日子,如今——这算个什么事!受伤的明明是自己,难道治疗方面还非要自己亲自动手才能解决?!
摇光站在床边,看着旋复的样子慢慢蹙起了眉。踟躇了好半天,终于再次小声地开口:……那到底…该怎么做嘛……?
不胜其烦。重伤心焦,又碰上这么个笨手笨脚的看护人,心平气和的讲话早就成了空谈。七分火气冲进心里,话语都带了深深的不耐:……那个红色的瓶子…!……金疮药在旁边……绷带啊!没有绷带…要怎么包扎……还说什么闭嘴…你这样……不说话…不被你弄死才怪……你…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烦躁地再次闭上眼,慢慢觉得抱怨够了,终于渐渐沉默下来——他也没有力气再说许多。任由对方笨拙地处理包扎着,半晌总算察觉到异样,再睁开眼,果然看到一直不发一言的摇光默默地做着手上的事,眉头微皱。那副神情,虽不明显,但依旧不难看出——
…喂……你生气了…?
摇光依旧不做声,绷带一圈圈缠合,虽没有医者的娴熟,却另有种细心混合其间。
……喂……说话……
依旧不理他,片刻之后,仔细地打好结,一抬眼便看着旋复盯着他的视线。摇光想了想,白了他一眼,终于开口道:没有生气。随你说去,算我欠你的便是…若不是你,我大概……也活不到现在。所以,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
一番话说得旋复先松一口气,又感觉良心不安,转而又被他最后一句话把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点的愧疚打得烟消云散。好在此时在解决了性命危机问题之后,他终于想起了比吵架更要紧的事——这么说起来…那个魍魉……?
在外面。
还未等旋复反应过来,骤然在屋内的黑衣人便让他大吃一惊:你——!
摇光按住将要起身的旋复:先别急,听他把话讲清楚。
那名魍魉将双刀收回腿甲之中。面罩覆面,只有一双寒胜于冰的眼眸淡淡地盯着旋复:我不是来杀你的。我们…中了轩寒那厮的计了。
旋复一怔:…把你的话说清楚。
魍魉双手抱胸。听闻你们前往丹坪的路上受到了魍魉的袭击。
旋复冷笑:不正是阁下干的好事?
魍魉嗤笑道:我只说三件事。第一,勾结路霸的事,不是魍魉的人干的。
哼,鬼才会信你。
魍魉没有理会,只继续说:第二,有人通知了我们,穷蝉弟子正经丹坪前往刑天谷。
旋复这才微微吃惊:…穷蝉……?!
摇光缓缓地说:魍魉的死对头…在太古铜门开启之后投靠了幽都,成为了幽都王的护法…
这么说……莫非?!
魍魉微微颔首。那么第三件已不言而喻…穷蝉,最善嫁祸与伪装。
旋复略略思忖,终再次问道:…我们又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对方不屑地一笑:只凭一件——若我执意动手,你二人早已是亡魂。
旋复咬唇不答。他说的没有错,这便是实力的差距。
只是——穷蝉,穷蝉,这个突然出现的称呼,将他过往的判断一下子打乱。偷袭他们的是谁?他们前往丹坪要针对的是谁?一路尾随、探察他们行踪的人,又是谁?!
找不到出路的疑问,不断的重复只留下更多的茫然。
而敌意稍懈,伤口痛楚便如影随形地蔓延。冷汗覆额,摇光看的明晰,一面重新浸湿毛巾,一面说道:热度未去,先好好休息吧…刚刚多亏逆妖替你打来水,你该谢谢人家才是。
旋复闻言,望向那名唤逆妖的魍魉,果真开口:…多谢相助。要是把打水的事交给这个人…大概我变成干尸也……
话说了一半便闭上眼歪过头装死,逆妖先是一愣,忙掩饰地轻咳一声。便只听那边厢怒吼一声:旋!复!!
场面热闹,终是没有谁注意到远方的丹坪寨中,哪个白衣的身影注视着绿衣与云麓,在看到黑衣的魍魉的加入时默默转身```````
不得知是否是误会,却依旧不忍心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