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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苟且而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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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爸爸在弥留之际，攥着站在床边儿子的手，颤了颤嘴角，终究没有吐出一字一句。瞪着昏黄的眼珠，望着伴他多年且陪他走向人生终点的少年，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蒋明很平静，没有悲喜。安静地处理完后事，把头窝进温涵的怀里，俩人静.坐了一整个下午，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都结束了，好的，坏的。
蒋明看着温涵苍白的脸色，内疚的说道：“姐，这段时间苦了你了，以后，我守护你一辈子。”
“你傻吧，就算没你，我毕业了也得工作啊。给你花的钱就当借你了，那可是要还的。什么就一辈子，你是守护神啊，还一辈子。”温涵面上嗤之以鼻，心里却乐开了花。
“嗯，会还的。我以后挣得钱都给你，给你买大房子，给你买最温柔又美味的食物，”真是孩子般天真的话语，至今言犹在耳。
“少年，啥是温柔又美味的食物？”
“你不是胃不好么，偏偏又嘴馋！”
“讨打！”
……
一晃，蒋明也上了大学。
这几年打拼下来，温涵仿佛变了一个人。褪去了烂漫与天真，变得愈发强势。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在确实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我们就可能悄悄换了一种性格。就告别了那个从前的自己，再也找不回的那个自己。
成年累月积累下来的胃疾越来越严重，她往往会因为一口东西吃不对劲就半宿半宿地大咳不止，仿佛都能把心肺咳出来。然后狂吐，直到吐尽最后一滴胆汁。
胀气也越来越严重，往往和别人说不上两句话，就开始打嗝，起头了就止不住。
蒋明呢，大一时，他会把每天发生的新鲜事都和温涵分享，像没见过世面的小乡巴佬。
他会和温涵说来年不用给他交学费了，他会申请奖学金，会兼职赚钱，他可以自立。
温涵只回复俩字：闭嘴！
然后小明同学果然闭嘴了，只是在每一年的情人节还有温涵的生日他都会送上一大捧火红的玫瑰，用自己出力赚的钱。他能给温涵的目前太过贫乏，但他会努力。
再后来，蒋明和温涵分享的次数少了。告别了过去的他越来越开朗了，新的环境结识了新的朋友，年轻人的圈子嘛，大家很容易融入到一起。
一次温涵开车来接蒋明，看着他和三五成群的同学有男有女，打打闹闹迈出校门，笑的那样灿烂，温涵没来由的眼眶一热。
那个女孩子喜欢他吧，同样的年轻朝气，同样的健康有活力。
温涵揉着自己的胃，面色愈加苍白，露出苦笑。
她也不清楚，这许多年来，对蒋明究竟是爱情还是亲情，或者介于两者之间。
可是她清楚的看到，蒋明看她的眼睛已经不再闪着亮光了。虽然和蒋明一如既往的相处，可温涵就是觉得有些东西可能要变了。
她是个懦夫，在发生她所不能承受的变故之前，她选择先行放手。
把这些年来的大半积蓄留给了蒋明，温涵只身一人来到了这个小城市。换了个行业，平淡如水的活着。
我们的人生可能都会经历这样一个时期，可以为了一个人，奋不顾身，放弃一切。然后过去了就过去了，可以转变的云淡风轻。
“我的胃已经切掉了四分之一，胃穿孔。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残疾人了。”温涵指了指自己的胃部，后又举起酒瓶子痛饮了几大口，放下后冲着许爱露出自嘲的苦笑。
许爱伸手抢下温涵握在手里的酒瓶，“别喝了。”
“许爱，如果再来一次，我选择不接谁的花，不陪谁长大。不要在十年前的这一天，递上那个热腾腾、香喷喷的大包子。”温涵攥着酒瓶不肯撒手。
“你真的会吗？”
温涵脱力的松开手，靠进沙发。因为太了解自己，所以痛恨自己。做不到的吧，可是……
“太苦了。”温涵敛上了镜片后的双眸，沙哑着声音呢喃道。
许爱静.坐，等着她消化掉这段情绪。
半晌，温涵睁开双眼。摸不到酒瓶子，就摸向了话筒，再次高声循环她唱了一晚的那首歌。
许爱也跟着看向屏幕，衬着温涵撕心裂肺的歌声，看到那句歌词时，她突然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
想给你全世界，一刻我都不愿等，
想要你的心，却怕不能成真。
因为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旅程。
在前方还有等着你的人。
……
一曲毕，许爱用纸擦了擦鼻子，闷声到：“再来。”
然后俩人就一首歌又循环了不知多少遍。许爱也不知道怎么了，如此感性。是因为温涵的际遇吗？还是因为想那个人的心被压抑的太久了。
后来温涵实在唱不动了，感觉明天有可能都说不出话了，这才罢休。
想伸手再摸瓶酒润润喉，却被许爱制止了。
“喂，许爱，我叫你来是干嘛的？你都不能安慰安慰我吗？”
“不能。因为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我不知从何安慰，才能让你真正感觉到安慰。”许爱慢条斯理地道。
“呸！你在讲绕口令吗？许爱，你这个凉薄的家伙！”看着许爱虽不敷衍，却着实寡淡的一张脸，温涵气的牙根直痒痒。
许爱点点头表示赞同。
温涵起身，摇摇晃晃着往出走，许爱也随之起身。穿好大衣后，把沙发上的另一件也抄起来，追上前面的人，双手一抖，给人家披上，拉好。
回去时许爱开车，温涵把自己整个窝在副驾驶座位上。冷丁的冒出一句：“我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不知道他身体怎么样，工作怎么样，过的怎么样。”
许爱扭头看了一眼温涵，车窗外的霓虹投进昏暗的车厢，偶尔有几束光打在温涵的镜片上。而镜片后的那双眼分明有泪光闪烁。
看的多透彻，也还是放不下吗？
在这世上踯躅而行，又有谁是容易的呢？我们只能藏好软弱，苟且而活，无人会为你背负更多……
许爱看向天窗上那一片星河，幸好，你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安然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