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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小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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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车子犹如一条游鱼平稳的得滑向街道时,许爱终是忍不住转头问道:“为什么唱歌,不应该是先去吃饭吗?这两天为了蹲赵导我都没好好吃饭。连我闺女都是糊弄糊弄得了。”
温涵目视前方,苍白的面上无一丝表情,平铺道:“吃饭那就去你家好了,还用出去吃?谁有你做的好吃啊。”
许爱用鼻子哼笑了一声,这是在夸我么?
“放心,那里有吃的,保证你吃到撑。”温涵推了推眼镜,很认真的保证。
温涵叫了一个包厢,真的点了一大桌子吃的……还有一打啤酒。
许爱嘀咕着,真是浪费了,应该把大家都叫过来的。
温涵透过镜片斜眼看她,“就你和我,ok?”
许爱连忙乖乖点头。
老实不客气的大快朵颐,还不错,东西不难吃啊。
另一边的温涵“砰”地一声开了一瓶啤酒,对着瓶嘴就仰头痛饮起来。
许爱也是心大,只顾自己饱腹,当她察觉自己耳边这首歌已经被某人循环唱了多遍时,方抬眼,望向那人,我去!一打啤酒已经踏入轮回了么。
许爱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确定是来庆祝的?
温涵看许爱终于关注她了,忍不住嗤笑一声,“切!终于舍得抬头了,不知道还以为你和食物有仇呢。”
许爱咽下嘴里的东西,伸手抽了张纸巾,摁了摁嘴角,再次看向温涵,带着审视的目光,不语。
温涵仰头又灌了一口啤酒,苍白面上已经泛起了薄薄一层红晕。她抿了抿薄唇,咧嘴一笑,却连一丝笑意也未达眼底。
“许爱,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十年了,人生究竟有几个十年呢?”温涵又叫了一打啤酒,就着苦涩的酒液呢喃起她的那些过往。
彼时温涵也是个天真烂漫的青春美少女,家里环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日子舒心又开心。直到遇见那个小孩。
那个小孩是楼下新搬来的,又黑又瘦,像根豆芽菜。他好像没有妈妈,只跟着父亲生活。他的父亲看着很不和善,据说是在别处和人打架把人家打坏了,赔不起躲到这里来的。
小孩叫蒋明,他爸成天喊他小明。蒋明比温涵小5岁,那年温涵升初一,小明却刚刚办理入学。
老房子隔音不好,温涵总是能听到楼下传来阵阵叫骂,和拳脚到肉的噗噗声。却从来听不到那小孩的一丝声响。心烦的温涵只好带起耳机,听她的英语去了。
早上上学下楼时,温涵却在楼梯口看到了鼻青脸肿,抱臂瑟缩在墙根的蒋明。深秋时节,北方已经泛凉了。这小孩不会被关在外面一晚上吧。
看到温涵打量他,他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警惕的往墙角躲了躲。顺眼还瞄了瞄温涵手里的大包子。是,此时的温涵一手一个大包子,起床晚了,来不及了,没办法,只能边走边吃。
温涵看了看已经被自己咬了一口的,想了想便把另一只手里完整的送到了蒋明身前。蒋明和温涵对视了几秒,缓缓接过。
一声谢谢,声音小的仿佛让你产生他从没说过话的错觉。看着刚到自己胸前的小豆丁,温涵瞬时有种豪气干云的感觉。
从此温涵总是接济蒋明。后来她知道,原来蒋爸爸经常打他不说,一不顺心还不给他饭吃。那妈妈呢?温涵问过,蒋明说他不记得妈妈是什么样子,又在哪里。打他记事起,就没有妈妈这个角色。
“你爸真是,没妈妈已经很可怜了,他还虐待你,不然报警吧!”嗯,上了初中的温涵已经有了法律意识了。
“报什么警呢,他能收留我就不错了,因为我不是他亲生的,是我没见过面的妈不知和谁生的。”那个小孩揉着胳膊上的淤青,露出不符合年龄的苦笑。“你知道什么是绿帽子吗?我爸天天说,我妈给他带了一顶大绿帽子。”
一时间,温涵仿佛也跟着长大了很多。
从此温涵决定,这小孩我罩着。
小学各科课本上一直都是小明横行,小学生也是怪,就这也能当个梗嘲笑起没头。
得知的温涵拍了拍蒋明的肩膀,只告诉他:“小明,让他们笑去,你只当做狗放屁!”
蒋明张了张嘴,想说:姐,别叫我小明行吗?
后来居然出现了野种这种骂词,这温涵就不能忍了。正在值日的温涵听说小学部那头,小明被欺负的哭了,二话不说,撸起袖子,拿起笤帚疙瘩,一阵恶风似的就刮到了小学部,把那群不长嘴的家伙一通收拾。
打那以后,他们见着温涵都绕着走。
一晃眼,小豆丁都已经比温涵还高了,结实了,好看了,也阳光了。温涵呢正在备战高考。蒋明呢就做后勤工作,汤汤水水,水果点心的不比温涵妈妈费心少。
是呢,那小子别看人不大,厨艺却呱呱叫。人家说了,都是被逼出来的。
温涵是个有主意的,她没有报考外地的大学。
在温涵读大三时,上了高中的蒋明越发出落的丰神俊朗了。那个头得将近一米八了,温涵看他都需要仰视了。再配上那略带忧郁的气质,绝对吸引万千少女。
温涵大感与有荣焉,窃喜非常。这特么也有我的功劳啊,大有吾家有子初长成的自豪感。
春节期间,温涵被蒋明叫到了楼下。冻的哆哆嗦嗦的温涵奇怪的问蒋明有啥事不能去家里说,这些年来,蒋明早已是家里的长客。
蒋明低着头,半天不语。被温涵逼急了,猛地把手臂从背后伸出来,递着某样物件到了温涵眼前。温涵惯性地一缩头,才看清是一朵玫瑰。
温涵有点懵,这是,什么意思?
“我那天看到有人,男人,送你回来了。”蒋明似是说些什么羞耻之言一样,艰难开口。
“啊?”温涵照样没回过味来,这都哪跟哪啊?
“你快上楼吧,冷。”蒋明说完头也不回的先跑了。
温涵爬到楼上,一脸不解的钻进被窝,无聊的刷着手机。然后她发现,原来,今天是情人节!
那小子,他……
然后温涵攥着那朵花,钻进被子蒙起自己,傻笑了一个晚上。她想着,还要告诉那个傻小子,送她回来的人是同学的哥哥,顺道帮她把行李捎回来而已。
开学时,蒋明装了好多吃的东西给温涵带着。他知道温涵嘴刁,怕她吃不香。
温涵用大拇指轻蹭蒋明额角的淤青,心疼的问:“他又打你了吗?”
蒋明无所谓地笑道:“没事,都习惯了,再说他都老了,没什么力气了,打不疼我。”
温涵嗔了他一眼,“尽量躲着点吧。”
在温涵马上毕业时,蒋明的父亲被确诊为了肝癌。无度的酗酒,以及长期肝火大盛,这病找上他也不奇怪。
这病只能靠国外一种价格高昂的进口药维持,这些年蒋家的积蓄并不多。蒋明每天上学,看护父亲,抽空还要做做兼职。洗盘子发传单,什么都干,他甚至打算退学。
温涵得知后打消了出国考研的打算,毕业后直接进了一家规模不小的私企做销售。
她强迫自己成熟起来,她相信自己可以撑起那个小孩的一片天。她让蒋明专心的学习,备战高考,医药费也好,学费也好,一切有她。
温爸爸和温妈妈很是痛心疾首,他们不赞同温涵的做法。可是温涵向来都是有主意的。温妈妈企图说通温涵,他们家也希望蒋明好,他们也很喜欢那个懂事乖巧的男孩子。哪次做了好吃的不用温涵说,温妈妈都会额外装好一份给他。
“可是,涵涵,你难道真的要搭上自己一辈子的前途吗?你出国考研,学成归来,怎么可能是一个区区的销售啊。”妈妈苦口婆心。
温涵无丝毫悔改。
父母大怒,只当没有她这个不识好歹的女儿。别人的孩子再好,也不能毁了自己孩子的前途。
温涵不恼,乖乖搬出来,租了一间不足二十平的小公寓,照样去职场拼杀。抢单截单,陪酒捞回扣,什么无下限的事她都做了,她只要赚钱。
最后她被大家孤立,被人家瞧不起,被人恶意整治,她白着面皮,如同不见,继续我行我素。她可以什么都不在乎,除了那个于她如同一团不可分割的血肉一样的男孩。
温涵的胃打小就不好,现在时常空腹被酒精刺.激,就越发病娇起来。时不时上演一场抗.议大戏,疼得温涵直冒白汗。
然而第二天,她照样不醉不归。回到家里,她也想安慰一下自己的胃,翻了翻厨房,却没什么可吃的。
只在电饭煲里发现了一勺大米饭,幸好没坏,冲了下凉水,就着一袋榨菜,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可是她的五脏庙并不买账,绞着劲的疼得更厉害。
这时蒋明打来电话,她立马坐正,用拳头抵着自己的胃部,语气永远无一丝异样。
听着电话那头的蒋明如同一个小老头一样罗里吧嗦的嘱咐起没完,‘不要喝酒,’‘注意休息’‘胃不好,不要吃凉的。’温涵听着直翻白眼。
反问那你吃饭没有?
那头的蒋明放下手里抱着的一大摞传单,“正在吃着呢。”
艰难吗?当然。
幸好持续了一年,结束了。蒋爸爸终于熬不住,去了。
温涵苦笑,我在庆幸,我自私吗?可能吧,可是真的有时候就要坚持不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