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透》三两天

1、第 1 章

　　偌大的画室静可闻针，一片蓝白校服对着石膏模特头唰唰画着。

　　沉闷、无聊、想轻生。

　　有人的手机响了。

　　画室不允许带手机，前排非黑即黄的脑袋整齐地转过来，一双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终于有了点人气儿。

　　吴溯嘴里咬了根儿铅笔，歪坐在阳光spa区，画纸上不光有模特头，顺便即兴发挥了脖子以下，虽然那胸大得有点失调。

　　一片目光还是很有穿透力得，他拔了嘴里的铅笔坐直，扭了下坐累的腰，半抬着眼皮，无声做口型。

　　“看毛？”

　　因为李导刚刚放下加完淘宝收藏夹的手机，也在看着他。

　　空气凝固三秒的时间里，吴溯已经预见自己要和第五个手机说再见了。

　　李导抱着胳膊看了他一会，没说话，对着走廊一指，重新低头顺着浏览足迹货比三家。

　　吴溯扯下画板上的大胸，晃出了画室。

　　“出来玩儿啊。”吴溯靠着卫生间窗口打电话，嘴里喷出一口电子烟，荔枝味儿的，这玩意比香烟适合学校，烟小味儿还淡，被抓得可能性为零。

　　也有例外。

　　方翊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得，指着他手里的纯白烟杆，面无表情。

　　吴溯愣了愣，迅速说，“操！你等会。”

　　他一手捂着电话，一手晃了晃手里的烟杆，对方翊笑，大脑运动皮层受损那种，只有半边脸能动地笑，“想尝尝？”

　　方翊没叼他，眼神都没给一个，抬手看了下表。

　　“星期二，下午3点14分，高二3班吴溯，卫生间吸烟，扣6分。”

　　简单说完，走到镜台前冲了冲手，抽了张纸吸干水，顺手投了一道漂亮的三分，走了。

　　“你蹲坑擦呢？”电话里的人不耐烦了。

　　吴溯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视线还停在方翊走出去的位置，脸色没了人样，又黑又沉。

　　“又被你爹抓了？”那人猜测道。

　　吴溯直接挂断电话，从兜里摸出一盒七星，猛吸了一口，火星子噼里啪啦烧起来。

　　他背身冲着窗口，对楼下上体育课的人喊了一声，那人抬头。

　　侧头出来的吴溯一笑，白牙和伸出去的那根烟都很晃眼。

　　方翊高一在东校区，他有所耳闻，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才华秀得飞起。成绩稳居榜十，又玩了一手好滑板，周末就在中心广场的喷泉边带小孩儿教课。

　　高二校区合并，泡不到妞的屌丝别出心裁，微信投票，把方翊捧成二中新“校花”，皮肤好到吊打全校女生，和他合影没人敢不开美颜，秒得你渣都不剩。

　　用耗子话讲，把方翊的头p在□□身上，他能撸到灰飞烟灭。

　　吴溯当时笑着骂他傻/比，自己背后琢磨，他好像也可以。可惜现实他是个胸控，没胸前那二两肉，他硬不起来。

　　高二开学至今，方翊抓了他N次风纪。一开始，他把方翊当妞儿逗，嬉皮笑脸往人兜里塞士力架，小姑娘都爱吃甜头。

　　方翊也没拒绝，边嚼边问他是几班的叫什么，扭头在本上勾了下高二3班，写下吴溯两个大字。

　　吴学诚跟他说过，想办事你就得舍得花钱，不怕他胃大就怕他厌食。

　　吴溯一想，直接塞钱那就是骂人，送学生就得在含蓄增进友谊和体现金钱价值间去选择。

　　他继续送各种牌子的巧克力，方翊端着值日本良久却不写，瘦白匀称的手指唰唰转着笔杆，看着很纠结。

　　他抱着胳膊笑得邪气，下巴冲着盒子。

　　“拿着啊。”

　　“你总送巧克力，是不是看上我了？”方翊抬头。

　　“我！操！”吴溯猛地抬头，一脸震惊，方翊正经地表情却很认真，一点不像开玩笑。

　　吴溯186的身高在男生里算拔尖得，方翊和他近距离对视时垂着眼，竟比他还高出那么一截。

　　他突然有种错觉，方翊比他会玩。

　　可惜两双眼睛的信号发自同一方向的电极，擦不出任何火花，火星都没有。

　　“有星星吗？”

　　吴溯面上若无其事，内心千吨尴尬，连他这样脸皮堪比十层防雨绸的人都忍不住要喊，对不起打扰了。

　　“下次给校服上衣穿上。”方翊没理他，拔了笔帽，熟练无比地在本上记下吴溯，拿着松露走了。

　　吴溯原地风化了，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人不拿学校工资，不收教育局回扣，一身不喝鸡汤只喝鸡血的猛劲儿和自己拼，图什么？

　　吴溯家里有钱，全国一半的输液针头和手术器械都是他家医疗集团生产得，市长和他爸说话都带着四分客气，六分寒暄。会来事的老师把他当成亲儿子关心呵护。不会来事的老师把他当成透明人，眼不见心不烦。

　　高中之前他比现在出格得多，每晚在迪厅蹦地二/逼朝天，再去洗浴中心通宵睡觉，比他爸夜不归宿的次数还多，这些中二行为一度把他推上高调的风口浪尖。

　　树大招风，高名丧人。他被一伙外地来得流窜犯绑了，开口就要五百万，不知道是他命大还是绑匪手生，这场绑架仅长达48小时。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他现在惜命又低调，除了泡会网吧，乱七八糟的地方一律不去。

　　按家里计划，雅思分数一过他就直飞加拿大，每天来学校就是走形式。他只要不穿渔网不穿皮裤，穿什么上学压根没人管。

　　偏偏方翊管他，校服、校牌、刘海、手环项链，他比工厂跟单的残次品毛病还多，没合格的地方。

　　耗子他们开玩笑，方翊这是要给你当野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