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五谷鱼芬

7、第七章 冷眼旁观

　　陆椎也不是没有热血过，他和所有正常的男生一样，在长大的某个时刻都想要成为英雄，怀着拯救世界的愿望。可以不用是美国队长、钢铁侠，只要是能够拯救他人，就已经足够。
　　老师说，要热心助人、乐善好施，陆椎不是没有那样过。他知道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才算是符合字典上的“道德”二字。
　　只是，有时候正确的未必就是对的。
　　害怕扶摔倒的老人后被讹诈，害怕营救溺水的孩子后被否认，害怕拯救一个整日被殴打的母亲后被反骂自己不配。课本上只说到何为正确没有说在遇到相应事件时，应该怎么去应对才能避免被善意反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伤害永远比善意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陆椎以后来就不想做一个好人了，他知道如果冷漠、无情，被人远离也是意料之中，但这总比做老好人后被人反抽刀来的更好。更何况，他也明白了一件事：人永远只能自救。

　　陆椎一动不动地倚在隔板上，听着隔壁传来的一阵阵嬉笑声。它是如此大声，足以掩盖陆椎的所有吐息。
　　陆椎没来由地想到了家里的金鱼，它拥有着像火焰一样美丽的尾巴，每个来到家里的人都会为它停下脚步，感叹几句。只是那个家里的人太不小心，总是会一次又一次地打碎鱼缸，接着又慌慌张张地在地上抽搐的金鱼放到水中。
　　如此往复，金鱼便死掉了，尸体是被老妈冲到下水道的。

　　陆椎其实也并不像表面那般冷漠，至少他自认为自己并不能够真正做到无动于衷。就像现在，他听着对面的声音，竟然也会思考着要不要上前去救人，这和他一贯的生活方式相违和。
　　陆椎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这是一个概率的问题，他生活中也遇到过好人，像沈飞扬那样，所以陆椎愿意大半夜地去酒吧接他，虽然那也有一部分找个理由离开家里。但是只要有一次，善意撞上了坏人，就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他不确定眼前的顾阳是好人还是坏人，不确定自己冲上去行侠仗义后会不会被说多管闲事。
　　陆椎闭上眼，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顾阳在路灯之下向他施展的那抹转瞬即逝的微笑。
　　陆椎想：如果这个人说了声救命，他就会像上次那样挺身而出。

　　陆椎没等到那声救命。
　　可能顾阳不会说出来，也可能是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不管怎样，在这场闹剧之前，终于有真正意义上的英雄跳了出来，对这场发生在淋浴间里的闹剧喊停。
　　陆椎听到有人在门外喊了句：“你们再这样下去，我就叫老师了！”
　　是位男生。男生的声音直直地射了进来，那群人的动作也随之停下。那群人没计较门口的人是谁，也没有慌张，可能是他们终于玩累了，刚好插进了一个能够停下的借口。他们最后推了一次顾阳后转身离开。
　　在他们走后，打开的门又自动合了起来，关上的一瞬间，门与门边相互碰撞发出一声巨响。

　　然后就是一段漫长的静止，像是没有水流动的一口井。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走了进来。这次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的。
　　他似乎想要找到顾阳，但又不知道顾阳在哪一间。于是他对着硕大的空间喊道：“顾阳，你在哪？”
　　没有回音。
　　“顾阳？”
　　“你走吧。”是试图镇定下来，但又掩盖不住的颤抖。
　　“谢谢你刚刚叫停了他们。”顾阳说道。“但是你刚刚不也在门外冷眼旁观了很久，不是吗？”
　　顾阳的话传到了那位男生，也传到了陆椎的耳旁。
　　看来这位英雄也不是真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