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福?风情?清明上河图》梅清浅

12、解我意吹梦到西洲

　　慕情的柔软，只有住进他的心里才能体会。
　　风信如今才真知道了慕情的好。自从慕情许他和自己睡在一张榻上，他便知道了同床共枕的妙处——不同于一般粗犷的武神，慕情身体很软，穿着薄薄的寝衣，微微蜷成一团抱在怀里，切切实实应了那句“暖玉温香”。风信乐于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只觉得慕情是这般的好闻，无论是指尖的皂角味，袖子上的炊烟味，还是他轻柔浅淡的发香。
　　他的发香。
　　那股味道实在太过熟悉，风信绕了一缕他的头发在指尖，闻了又闻，才惊觉一直以来的梦中，那一丝不知来源的香气，竟恰就是这个味道。
　　慕情见他绕着自己的头发出神许久，便推一推他，道：
　　“怎么了？我头发洗得不干净？”
　　玄真将军在仙乐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爱干净，已经到了洁癖的地步。风信搂他过来，在他头上亲了又亲，才道：
　　“没有，很干净——你头发上这是什么香味？”
　　“小苍兰呀。”慕情绞着风信的衣带，轻轻道：“我不一直都是这个味道吗。”
　　一千年前，皇极观的后山上遍植了一坡的小苍兰，粉黄白紫各色皆有。仙乐风调雨顺，四季如春，因此一年中大半时候，这里都繁花如海。慕情便时常在花海中择选白色干净的花朵，捣成花汁子沐发，气味甘美，香远益清。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到了盛夏，慕情便会在晚课罢后，提着篮子到后山去，拎着轻薄的衣摆不被露水沾湿，细心地摘取最后的花朵，回去在晴日里晒干，磨成花粉，冬日里花落了再拿出来用，炭火一蒸，满室生香，竟如春深似海。
　　这股气味，风信闻惯了，乃至连梦里都沾染了挥之不去的小苍兰味道，却一直不知它从何而来。他将脸埋进慕情发间，细细地蹭了蹭，深吸一口气，慢慢道：
　　“我竟一直不知道是你的香味。”
　　慕情没有动，只静静道：
　　“可还闻得惯吗。”
　　“再没别的比这个更闻得惯了。”
　　于是他们在清芬的雪夜里相拥睡去，清晨，外头放晴了，阳光照醒风信时，慕情已不在身边。他披衣下楼，恰好遇上慕情端着一碟米糕从厨房里出来。
　　这是个人间寻常的早晨，阳光倾落，照得慕情的轮廓柔和而美丽。米糕清甜的香随着蒸汽升腾，在窗前绕出了一个缠绵的弧度。慕情还有些一跛一跛的，风信忙接过碟子，拥着他到桌边坐下用饭。
　　慕情的手艺好，简单的小菜也做得有滋有味，风信用罢饭，洗了碗碟，扶他到榻上坐好，才自己出了门到武馆去。
　　经东京一变，慕情已不教书了，只是叫风信重开了一家武馆，平素自己便整日地操持家务，等风信回来。
　　这日暮色四合，风信回家，见慕情裹着毯子歪在榻上，正在为他绣衣领上的水仙花纹。
　　这场景和人物都太过静好，美得如坠梦中。风信脱了带着寒气的大氅，走过去坐在榻边，就把慕情往自己身上搂。
　　慕情柔顺地任他动作，只是专注地飞针走线，绣着指下的一串嫩黄花纹。
　　风信盯了一晌，忽然低下头去，在他耳边轻轻叫了一句：
　　“情妹妹。”
　　烛火飘摇，他吐息之间的热气痒得慕情一缩，尔后骤然解得他说了什么，羞恼之间，便作势要用针去扎风信。风信也不躲，只是捉住慕情的手，哈哈大笑着，又喊了一次：
　　“情妹妹！”
　　“这样贤惠，可不是我的情妹妹吗！”
　　慕情挣不过他，来往之间又被占了许多便宜，脸颊被亲了好几下，于是愈加羞愤，索性将绣了一半的衣裳往风信怀里一丢，怒道：
　　“南阳！不许这样叫我！”
　　来人间快十年了，他们已有许久未听过彼此的尊号，风信愣了一愣，旋即大笑道：
　　“那怎么叫？玄真妹妹？”
　　慕情满脸通红，咬着牙又丢了一只枕头过去。
　　欢声笑语，忒煞情多，转眼除夕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