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昕与柳成荫的十年》多小肽

5、到底谁害羞

　　“我们？”吴昕非常淡定，好像早就知道柳成荫会这么问一样，只是略微瞟了一眼柳成荫的表情，回答得很含糊，而且轻飘飘的，“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虽然电音还在喧嚣，并且有上升的趋势，但没了人声，再上升也是干巴巴的，于是就也算安静。
　　吴昕的心忽然往下一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七上八下的。忽然就像在等末日审判一样。
　　路西法能这样，也挺难得的。
　　就这么忐忑着，又过去了几首歌，柳成荫故意转过头，避开吴昕，闷闷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你也一直在偷看我。”
　　吴昕没有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既然已经被觉察到了，再问这种问题，既不尊重对方，也不尊重自己。
　　互相留点面子，对彼此都好。
　　还好车开得够快，没等柳成荫继续说下去，就到地方了。吴昕暗地里松了口气，真好。终于可以不用再尴尬了。
　　没错，他就是觉得尴尬。虽然没被发现之前，他口无遮拦，什么都敢说，甚至就差直接按住柳成荫，把生米煮成熟饭，但柳成荫现在既然把话挑明了，他那种被人拆穿的局促感一下子就来了。
　　主要是没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像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猴子，别人早就什么都知道了，自己还在这上蹿下跳，自以为高明。
　　真丢脸。
　　正是这种丢脸，让他短时间内又恢复到了人前的那种高冷状态，不仅表情像个面瘫一样，嘴里也一句话也不说了。
　　但这高冷，也就像春天还剩的那一层薄冰，一捅就破。
　　或者说，窗户纸？
　　或者说……通往快乐的大门？
　　柳成荫心里藏着只狐狸，现在这只狐狸看见了自己一直以来期待的成果，得意忘形，欢呼雀跃得像只被不断抻长的橡皮糖。
　　还是火红的。
　　看着这样的吴昕，他是打心眼里特别有成就感。于是，他当然毫不犹豫地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击。
　　“我还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你设计好的。”悠悠地打开车门，柳成荫伸展一双长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地看着吴昕。
　　任吴昕是四大金刚转世，也不可能再绷得住。
　　的确如此，他现在的表情很有意思，说扭曲也算不上扭曲，说恼羞成怒却又不一定真是生气。但他就是想自己手里现在能凭空多出一把铁锹，一下把柳成荫拍晕，然后就地埋了。
　　俗称灭口。
　　不，铁锹不行，太慢了，推土机不错，更干净。
　　推土机？叉车铲车……挖掘机技术谁省心？快来海边找吴昕……什么乱七八糟的。但脑海里一出现柳成荫在车斗里张牙舞爪的样子，吴昕也就不知不觉地笑了起来。
　　“就是嘛。这不就好看多了。”一直饶有趣味地观察吴昕的柳成荫很好地捕捉到了这一点，拖长了声音，活像个终于被伺候爽了的大爷，“想到什么了？这么高兴，快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乐你大爷！吴昕心里放松许多，脸上，包括身体，却依然一副非常警戒的样子。
　　“看你这样儿，至于吗？我又不对你做什么。”柳成荫下了车，抻了个懒腰，悄咪咪地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补了一句，“要做也不是现在。”
　　吴昕也下车了。跟在柳成荫的后面一直走。他刻意和柳成荫保持两米多的距离，心里却又乱又热。柳成荫到底什么时候发现的？吴昕特别想问出来，他拼命地好奇，又觉得不能让自己更丢脸。
　　于是只好憋着。
　　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跟在后面，只能看柳成荫的背影。非常挺拔，腰身也不错。腰身……想到这个，吴昕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奔跑在足球场上的柳成荫。
　　虽然别人的奔跑是为了进球，他的奔跑是为了摔倒。但也无可厚非，谁让他是守门员呢。
　　靠海的地方，足球就是发展得很兴旺。但兴旺不兴旺，并不是吴昕关心的事情。实际上，他从来就没对足球感过兴趣。
　　每次去足球场，都是为了看柳成荫。
　　确切地说，也不是看柳成荫的脸。看脸太危险。他才不想被柳成荫注意到。他害羞。他比柳成荫还要害羞十万倍。
　　最主要的是，柳成荫是装出来的，他是货真价实的。
　　不看脸看什么？看后身。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上面说的危险什么的，也不过是吴昕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真到了那个份儿上，他也不一定害羞到哪里去。
　　但他怎么能直接对自己说，他来足球场，就是为了看柳成荫紧实精壮的腰身和那迷人的臀部线条？
　　虽然这就是事实。
　　当然，还有更吸引他的。那就是柳成荫倒地的样子。守门员嘛，当然要从各个角度抱住球，一个好守门员是要会摔的。而柳成荫就是一个好守门员。
　　至于吴昕，作为一个好看客，每次柳成荫倒地，他都会幻想，柳成荫之所以倒，都是因为被自己扑倒的。
　　柳成荫逗猫的事情，他虽然不知道，但他有次撞见柳成荫在喂猫吃包子。
　　当时他觉得这小子真是有爱，又柔软又有爱。
　　虽然阴郁了点儿。
　　一开始，柳成荫没打算喂猫，只是自己买了包子，边走边吃。但没走两步，就被一只大橘猫拦住了。
　　那橘猫倒不认生，一靠过来，就用硕大无比的脑袋蹭柳成荫的小腿肚，蹭完小腿肚蹭鞋面，一边蹭一边喵喵地叫着。
　　柳成荫手里的包子还剩小半个，想了又想，自己把馅吃了，把皮给了猫。没想到猫只是闻了两下，一口都没吃，还是叫来叫去。
　　不仅如此，叫的还更凶了。
　　柳成荫多么有耐心。他觉得这猫是不愿意吃剩下的，就又拿了个完整的，递过去。
　　接下来，这猫干了一件让柳成荫足以记了一辈子的事儿——它终于不叫了，也伸出鼻子闻了闻，但是，它一爪子把里面的馅掏出来，吞下去，然后满意地眯了眯眼睛，舔了舔爪子。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后来，吴昕惊奇地发现，每天早上，柳成荫都会准时出现在那里，乐得自在地和猫一起吃包子。
　　猫吃包子馅，他吃包子皮。
　　这样好的男孩子……吴昕又不瞎，谁抓了他，谁这辈子肯定天天都是好日子。
　　天天都是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吴昕一边走着，一边这么胡思乱想，万万没想到前面的柳成荫忽然停下脚步。
　　他没注意，差点撞到柳成荫身上，柳成荫却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猛然转过身来，一把捉住他的手，按到腰畔。
　　想缩回来，毕竟，那种尴尬的感觉又来了。
　　明目张胆的调戏。
　　但没缩，毕竟，这是心心念念的事儿。
　　而且，吴昕的心里始终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尖叫——老子喜欢就是喜欢，才不会像柳成荫那个麻花一样拧巴。
　　就摸了，怎么着吧？
　　但他也不敢动，或者说，不知道应该怎么动才合适。正犹豫着，柳成荫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喜欢阿尔卑斯吗？”
　　“啊？阿尔卑斯？那座山？你问这个干什么？”吴昕脱口而出，脑子里又开始浮现阿尔卑斯山里的修道院。
　　修道院的兄弟们在一起……想到这些，吴昕手上也不自觉地用力了些。
　　“想什么呢？”柳成荫轻轻一笑，不轻不重地拂掉了吴昕的手，从兜里掏出来两根棒棒糖，“我是说这个。你要是喜欢，我们就一人一个。不喜欢就算了。”
　　好像你这东西不会让人多想似的。吴昕接过棒棒糖。
　　还没等他开吃，柳成荫早就迫不及待地扒开糖纸，含在嘴里进进出出了。
　　也许再加上舌尖灵活的转动……这样想着，吴昕本来就没有消散的热意马上又涌起来，但柳成荫装作没看见，只是嘴角一翘，转过身，又继续往前走了。
　　对，就是装作没看见。他怎么可能真没看见。吴昕跟在后面，愤愤地想着。
　　山路高低不平的，越往前走，越能听到哗哗的水声。吴昕小心观察着周围，没有墓碑，没有坟头，一点都没有墓地的样子。柳成荫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他想知道，又不愿意问。
　　柳成荫也就故意憋着他。
　　翻过一座小山，前面豁然开朗，也终于可以望见水声的源头。那是一座不小的瀑布。当然，也不大，但后面藏一个山洞已经足够了。
　　“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吗？”知道这一定就是目的地，吴昕放轻松了些，也终于有心情说笑话了。
　　虽然这笑话就连他自己都嫌太冷了点。
　　柳成荫没理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还没等吴昕看清楚，他三步并作两步，一路飞跑过去，武林高手一样抓住旁边山崖上垂下来的一条藤蔓，轻飘飘一荡，穿过水帘，看不到人了。
　　要跟过去吗？走了这么远，吴昕第一次开始犹豫起来。
　　不是担心别的，只是因为他怕水。他小时候有好几次差点被淹死，挺惊悚的。其实他这样是不适合学航海的，但他就是想上船。
　　他不能不上船。
　　为了上船，他尽全力控制自己对水的恐惧，尽管每次下水的时候都要惊恐发作，但他完全可以用理性控制住自己，让旁边的人毫无觉察。
　　这当然很辛苦，所以除非上课或者训练，平时他能不下就不下。
　　瀑布下面是个深潭，墨绿色，看起来深不见底。如果掉进去，说不定都不会浮上来。柳成荫踩上去的那块石头，上面也是绿油油的，看一眼就知道，一定滑腻不堪。
　　说不定就摔下去了呢。
　　他会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