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双黑）猎杀倒计时》Eimoon

16、Chapter 16

　　16

　　“明天一早，请国木田先生去一趟花袋先生的住所。花袋先生的自保能力令人堪忧。”太宰说道，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我已经把消息放在邮件里一起发过去了，他和你关系还不错，应该不会伺机埋伏。”
　　“好的。”国木田捏了捏眉心，“友人被说成这样真是残忍，但事实就是如此，同事之间也没办法完全信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话音刚落，晚香堂内沉默了几秒。
　　中岛悄悄瞥了眼国木田，想起在黑手党安全屋时那一瞬的紧张。他知道“完全信赖”早就成了天方夜谭，他在和芥川一起守夜时，也因为猜测芥川会不会突然抹杀自己而忐忑。他不得不承认，当得知芥川被注射了“反向加速药剂”时，悬在喉咙的心脏落了下来，但紧接着，自责与苍白的无力感就填满了胸口。
　　为什么会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明明已经达成合作，两人的关系再怎么恶劣也不至于苦大仇深。
　　芥川的战斗力曾给他以恐惧感，正是因为这样的恐惧感，中岛才会下意识希望芥川被封印。
　　畏惧强大是人之常情，但无论如何......
　　中岛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不会责怪任何人。”中岛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就算我的朋友杀人，我也不会去责怪他们。”
　　“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我们只是在为了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努力活着。这不是人性的丑陋，这是人类被逼无奈时的悲鸣。”中岛垂着脑袋，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襟，“我们的怒火不应该朝向同事、朋友和那些杀人的人，这次事件的主谋才是我们真正应该仇恨的人！”
　　中岛坚定的语气十分有感染力。谷崎望向中岛，他苦笑了一下，眼神中带着点感激，
　　“敦君......我也这样觉得。”
　　太宰看了眼谷崎，又收回了目光。
　　“所以说，当务之急是解决掉幕后黑手，安格鲁女士的丈夫——伯根·安格鲁。”与谢野说道，“现在U盘不在，但这个男人的名字我记得很清楚。他是安格鲁企业唯一一个有异能力的人，通过贩卖军火获得的资金来建立科学基地，恐怕太宰看到的‘反向加速剂’就是他们的成果。”
　　“要争夺解药吗？”中岛问道。
　　“这也是一个方法。”国木田点头，“芥川的实力不容小觑，越是恐怖的敌人，成为同伴时越是可靠。我们要先解决芥川身上的问题。”
　　“芥川现在不能毫无顾虑的参加作战，我记得中也先生......”
　　“不行。”太宰突然打断中岛，“只有他，绝对不行。”
　　正在商讨的几人望向太宰，“你要保存他的实力，把他当做王牌留在最后吗？”与谢野问道。
　　“我们不需要中也的力量。芥川还能战斗，让他继续参战。”太宰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强硬，他自然的耸了耸肩，和缓道，“中也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与谢野挑了下眉，“哦，那好吧。”
　　“全员性质的作战需要记录下每个人的时间。”国木田拿出手账本，他抽出钢笔开始做笔录，“太宰，把社员们的时间告诉我。”
　　“啊，等等。在这之前，某人有话要说。”
　　太宰从桌子上跳下，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微笑着看了眼中岛身后的谷崎。
　　“明明没有参加营救计划，但是时间和大开杀戒的我们不相上下。这是怎么回事呢，谷崎君？”
　　完全背对着谷崎的中岛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
　　尾崎把U盘交给中原当晚，中原就把U盘里的全部内容发给了秘书。
　　中原的秘书小田切是信息部出身，中原在与外商洽谈前，许多技术流程都是由小田切来做。
　　黑手党给所有员工放了假，中原与小田切约好了时间，第二天上午十点整在小田切的公寓楼下碰面。
　　这次中原选择了开车，最起码封闭的环境能帮他隔绝大半的尸臭。入夏的横滨气温逐渐升高，越来越多的街头横尸成了再一次夺人性命的武器——无论是霉菌还是幼虫都开始飞速滋生，如果灾难不尽快结束，恐怕各种疾病会席卷横滨。
　　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现在临近正午，地上的水洼已经蒸干了大半。
　　中原把车停在小田切家楼下，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秘书的号码。
　　那边传来持续不断的忙音，中原等了很久，最终也没有拨通。他盯着手机上的联系人页面思索了一会，怀疑是小田切怕自己趁机杀了他续命。
　　中原倒是十分自然的接受了部下对自己不太信任的猜想，他虽然关照下属，却也理解他们对自己的敬畏，刻意保持的距离。
　　关闭了通话转换成短信页面，中原的手指敲击键盘，编辑了条「我在楼下，把东西从窗户扔下来。」给小田切发了过去。
　　啪嚓——砰咚——！
　　整个车身像跷跷板一样向前倾去，有什么重物冲出玻璃，直接砸在了车前盖上！
　　中原被吓了一跳，手机掉在了地上。
　　“发，发生了什么！”
　　顾不上捡手机，中原连忙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爱车。这个重物实在是有分量，他的车前盖上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一股火窜上头顶，中原气愤的拉开了车门。
　　室外的温度要比车内高很多，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中原扶着帽子抬起头，大众化的条楼上破开了一扇窗子。它看起来很扎眼，中原一眼就捕捉到了，窗后一片黑黢，好像酝酿着血淋淋的厮杀。
　　“......呃......”干瘪的呻吟从不远处传来。
　　中原转过头，看到了远处躺在地上的人，他惊讶的微张着嘴，发现这人竟然是小田切！
　　“小田切！”
　　他快速跑了过去，第一个闯进脑子里的念头就是“安格鲁发现了U盘的下落”。小田切明显是从室内被人丢下来的，他的身上满是泥土，手臂关节和脊椎以不正常的弧度扭曲着。他眉头紧拧，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
　　中原蹲在小田切旁边，他不敢去随意挪动他，也不能做什么应急处理。中原紧张的吞咽口水，如果小田切真的是因为U盘而被安格鲁折磨，他早该24小时守在这里！
　　“听得见我说话吗？我现在马上叫医生。”中原急切的问道，他摸了下口袋，突然想起手机掉在车里还该死的没来得及捡。
　　“再坚持一下，支援马上就到。”
　　闷热的天气下，中原的焦躁不安使额头渗出汗水。他抬头望向停在一旁的车，黑色的车前盖凹陷下去，上面有细微的血迹。
　　“中......先生......”
　　小田切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抓住了中原的裤脚，他的力气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中原就像触电一样立马顿在原地。
　　“不是......安格鲁......不是......”小田切吃力的摇头，疼痛使他脸色惨白，眼里溢满痛苦的泪水。
　　中原紧抿着嘴唇，他知道小田切是在拼命打消他的猜疑，好让他不要自责。
　　细微的手枪上膛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刺耳无比。中原几乎是在它响起的同时就定位到了声音的来源。他快速从腰间摸出手枪，对准了楼上持枪人的脑袋。
　　小田切家的楼层不太高，整栋条楼有六层，他住在第五层。几十米的距离完全在□□射程内，也不耽误中原优秀的视力分辨出从破碎窗口中走出来的人——
　　他看到一名男子背着漆黑走出，黑色西装，领口别着一副破碎的墨镜，面带狰狞痛苦的笑容。
　　当他与中原四目相对时，那双嗜血的眼睛带上了几丝恐惧。
　　“幸......幸田？”
　　中原睁大了眼睛，现在正与他持枪对质的竟然是他的得力部下。
　　一阵风穿过，卷席着街道上的炎热。它将湿气与腥臭一同吹向中原，压在红棕色发顶的帽子掉落了下来。
　　躺在地上的小田切突然恸哭了起来，他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绝望的扯着中原的裤脚，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
　　但就算小田切已经意识涣散了，中原还是听懂了小田切的意思——
　　是他，是幸田，把我推下来的，是幸田！
　　“中，中原先生......”幸田的声音在湿热的空气中闷闷传来，“我，我......我的妻子被人捅刀，医生正在给她治疗，她失血过多，马上，马上就要死了！只剩一个小时......我，我想，必须让她杀人，只有时间吊着她的命，她才能挺过治疗，我想让她活着！”
　　中原冷哼一声，“那让她杀了你啊！”
　　“不行......不行。”幸田颤颤巍巍的说道，“我还有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她才7岁。”
　　中原的枪口瞄准着幸田的眉心，眼里没有一丝同情，“那这关小田切什么事？”
　　“小田切离我最近，是唯一的单身......他，他是独居。就算死了也不会牵动到别人。”
　　“啊？！小田切的价值可远高于......”
　　“中原先生！”幸田大声打断他，“我......我为黑手党工作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有了能接受我工作的妻子，我不想，我不想失去我的家庭！”
　　中原的瞳孔微微紧缩一下，他全程都在观察着幸田的枪口。幸田知道五大干部对黑手党的重要性，所以就算再怎么无助也从未把枪口指向过自己——明明之前那么多人都拼命想要异能者的性命。
　　“杀了他......”小田切虚弱的声音传来，“求您......杀了他。”
　　中原咽了下口水，他后背的汗打湿了衬衣，纠结与焦虑像乱麻一样缠着他压在扳机上的手指。
　　“对不起......对不起。”中年男子辛酸的流下眼泪，这是中原第一次见到幸田哭，“如果我没去找物资，她就不会被捅刀，如果我早些回来，凶手也不会逃逸......我无能，对不起......”
　　乓乓几声子弹出膛，它们精准的打在了窗边，破碎的玻璃迸溅着碎片。
　　“不许跳楼！”
　　中原用子弹将想一死了之的幸田逼了回去，“你死了你的家人怎么办！”
　　“杀了他！”小田切拼命扯着中原的裤脚，在他的鞋上留下几道血痕，“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死的是我。”
　　“中原先生，我......既然您让我活下去，那求您让我带走小田切吧！”
　　“求您......杀了幸田。求您......”
　　“我的家人需要他！”
　　“中......求您，求求您了。”
　　“小田切是我们全家人的救世主，我会带着他的那份为黑手党鞠躬尽瘁！”
　　“不要，不要。无辜......我......不幸......”
　　中原死死的盯着幸田，他的耳边连续不断的传来秘书与得力部下的恳求声。这一刻，他仿佛再也不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重力使，他似乎丧失了所有异能，撕扯着悲鸣着哀求着的“求生欲”将他压的喘不过气。
　　等等。
　　等等啊。
　　让我思考一下。
　　“中原先生，求您让开吧。”
　　“杀了他......”
　　“中原先生！”
　　“求求您......”
　　“不然小田切就白死了！”
　　“您......”
　　目眦尽裂，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中原的脑子炸裂般的痛着，紧握的枪口颤抖不止。这种拉扯着神经的催促折磨的他痛不欲生。
　　再这样拖下去，不仅小田切会死，幸田的妻子也会死。但小田切的死为什么要被利用？幸田为什么不对家人负责！但幸田死了，这个家庭就不完整了，没了丈夫的女人和小孩在当下情况也迟早会死！
　　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了！

　　快点让开吧！

　　快点杀了他！

　　突然间，一股清晰的杀意从侧面传来，中原绷紧的神经使他快速做出反应。大脑皮层被恐惧刺穿，他耳鸣不断，一瞬间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
　　乓——！
　　子弹出膛，中原扣动扳机。幸田瞪大了眼睛，也扣动扳机。
　　即将射中中原的子弹猛的停住，中原手上的汗液使他发力时打滑，子弹偏离轨迹，穿透了幸田的一只眼睛。高大挺拔的身躯从五楼坠落，就在那一瞬，中原看清了幸田眼中的绝望与心痛。
　　中原连忙转过身看着躺在地上的小田切，他的眼神已经完全没了聚焦，丑陋的泪痕冲刷掉脸上的血污。
　　“小田切，小田切！”中原的声音发颤，他看着即将死去的秘书，只能徒劳的喊他的名字。
　　躺在中原怀里的小田切勾了下嘴角，他偏了下脑袋，没了聚焦的瞳孔看向大概是中原的地方。
　　“做您的秘书，荣幸......”
　　小田切的声音轻的被一阵风吹散，蒸发在尸臭味的高温里，成了一场闹剧的台词。
　　中原跪在地上，看着秘书的生命在自己的犹豫中消失，临死前还带着满足的笑意。
　　猛然进入高危领域的杀意消失了。中原在应激反应下射杀了横插一脚的路人，幸田没了中原枪口的威逼，也朝中原开了枪。中原调转枪口，将幸田一击毙命。
　　他捧着小田切的脑袋，抱着他的肩膀，人体鲜活的温度从指尖彻底消失。海蓝色的眼睛茫然的望向惨死的路人，他本想把这一切都归咎到那名路人身上，但当他恶狠狠的看向那具尸体时——眨了眨眼睛，水汽濡湿睫毛，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那是一名穿着粉色碎花裙子，7、8岁大的女孩。
　　死寂的街道上只有风吹过巷子的呜鸣，狼狈模样的轿车里传来接连不断的震动和铃响。
　　手机跳出了来电页面，在长久的无人接听后，自动转换成留言模式。

　　“中也？......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