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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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自何山而来
云州东临瀚海，空气潮湿，冬天来得晚，但也是真冷啊。
襄陵城位于云州中心位置，感受到的潮气不大，凛冽的寒风被山形走势拦截在城外，年底下了场扯絮撒棉的大雪，反倒暖和了几天。
太阳一出来，地上就泥泞了，雪水化了又冻上，路不好走，街道上稀稀落落的不大见行人，反倒是车马多了些。
天气一好，城门口就多了好些个乞丐，窝在干爽的太阳地里，接受着上天的恩赐，偶有过路商旅行人，怜悯他们冬季难讨衣食，秉着善心，随手扔几个铜板在地上，却也不见这帮小乞儿急着捡，也不见哪个说声谢，甚为无趣。
直到阳光移动到了城墙高处，乞丐们即便站起来也够不着了，才纷纷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呼朋引伴，捡了地上的铜板，准备去饭庄酒肆弄些个客人吃剩的茶饭回住处与大伙儿分享。
已是午后申时中半，城门上的守卫冻得身体僵硬，精神消耗懈怠，路引已查看的不十分仔细，但就算这样，也被他们拦住一个什么身份证明都没有的少年。
“瞧你这模样也不像难民，路引文籍都没有，是不是谁家的逃奴，一边儿蹲着去，待会儿带你去府衙。”
少年十分乖顺听话，蔫头耷脑的走到墙角下蹲着。
一个相貌丑陋的小乞丐蹭到墙角，蹲在他身边，问道：“你打哪儿来的，为什么没有路引？”他生得虽丑，眼睛却尖，老远就打量这孩子模样不错，就忍不住凑了上来，想看个仔细。
少年抬起脸来，一双晶亮透彻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带些犹豫和警惕。
小乞丐见他大概是被车马溅得满脸泥巴，忍不住凑近打量，笑道：“你从西面来的吧，脸上都是黑泥巴。”他伸出手指，戳了一下，泥巴都干了。
这里却是北门，这少年故意绕道从北门进城，也是稀罕。
“黑泥巴？”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抠下一块泥巴看了看，噗嗤一笑，道：“还真是。”
小乞丐得意扬扬的解释道：“西门通马市，商户人家最多，车马来往频繁，那路上马粪牛粪极多，加上树木繁茂，通着林场，所以泥巴都是黑的。”
“哦。”少年点了点头，道：“受教了。”
小乞丐见他如此彬彬有礼，越发来劲，笑道：“你想进城？”
少年道：“嗯，想。”
“你叫什么？”
“凌元青。”
“我叫卓闻，但他们都叫我阿丑，你等着……”卓闻欢快的蹦起来，跑到守卫身旁，指了指少年，一边说话一边点头，然后跑回来，拉着他道：“行了，走吧。”
少年好奇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卓闻拉着他的手，欢快的穿街过巷，进入一个挺大的院子，里头有一栋两层小楼，匾额就竖在墙边上，黑底金字，书“畅颐坊”三个大字，看那些遗留的破落装饰，想必以前也是个彩绣辉煌的地方，只不知是有钱的人家还是做什么买卖的场所。
这里是襄陵城最大的一个乞丐窝，卓闻跑到屋里，附在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乞丐耳旁说了几句话，给他点上旱烟袋，恭敬的递到手里，笑嘻嘻的说道：“夏爷爷，他也是可怜见的，就容他在此住几日。”
夏爷爷舒服的吐了个烟圈，闷声道：“你自己照顾好，我没意见。”
卓闻高高兴兴的跑出来，从水瓮里舀了水，本想就这么让他洗一洗，忽然又觉慢待了他，非得找个锅烧热了再倒入洗干净的甑子里，才端给他，笑道：“洗吧，用热水，脸才不会皴。”
那些弄了午饭回来的乞丐瞧见他们装饭的甑子给人装了洗脸水，不但不恼，还嘻嘻哈哈的打趣卓闻：“哎哟，阿丑是瞧见仙女儿啦，这幅殷切样，我可顶瞧不上。”
“哪儿是仙女儿哟，别是阿丑失散多年的兄弟。”
“他脸上好些泥巴，快洗吧，洗完了咱们再用甑子装饭。”
大家嘻嘻哈哈的凑过来瞧着，凌元青反倒不好意思洗了，刚想倒了水把甑子还给他们，就被一个乞丐摁住了，“赶紧的，难得阿丑领回人来，不是咱们说嘴，这小子脾气老好，就是长得丑才不受人待见，你可别这样啊。”
凌元青赶忙洗了一把，水温正好，十分解乏，他就忍不住搓了搓脸，把脸上的污垢都洗净了，忽然间，畅颐坊里鸦雀无声，只听到几个倒吸冷气的。
“好家伙，别是个女的吧。”一个乞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凌元青胸口，诧异道：“咋是平的？”
凌元青看着像没反应过来，其实只是对这种事冷漠而已，他在流浪的时候，时常遇到这样的眼神，也因此引发过不少风波，但像这班乞丐惊艳而干净的却从没遇到过。
卓闻眼睛发亮，直勾勾的盯着他，笑道：“真好看啊。”竟然还有小乞丐大喊：“夏爷爷，你快来瞧呀。”
那姓夏的老乞丐还真扶着拐杖颤巍巍的走了出来，他走到凌元青身旁，转了一圈，仔细打量，道：“生得忒好些，不像乞丐，你若要住这儿，以后别洗脸，多涂上些污泥才是。”
凌元青立刻蹲下身去，摸了满手泥巴，抹在脸上。大家一阵长吁短叹，都说可惜，这张脸看着就浑身轻飘飘的，若是皇帝老儿来了，说不准后宫佳丽三千不要了……
夏爷爷哼道：“吃饭都堵不上嘴，一群憨货，少说两句，不许在外乱说，当心祸从口出。你，跟我进来。”
夏爷爷把凌元青叫进屋里，仔仔细细问过他的来历身世目的，两人背人聊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才放出来吃饭。
也不知怎的，大家忽然很有默契，分别留下了最干净的两个馒头，一包菜蔬和一块没人动过的牛肉，似乎这样的餐食才对得起那样一张面容。
或许对于极致的美貌，人类会不自觉的产生敬畏之心，连一帮社会底层的乞丐也不例外。
“元青，你究竟为什么来襄陵？”这是凌元青住在畅颐坊的第三天，这个问题卓闻已经问了五六次。
凌元青第一次回答：“讨生活。”第二次回答：“拜师学艺。”第三次回答：“找人。”第四次回答：“山上回不去了。”第五次回答：“为了去天启。”
卓闻每次听到不同的答案都要做一个奇怪的表情。他脸上有一块黑色的胎记，粗眉毛小眼睛，大鼻子厚嘴唇，人中还有一颗黑痣，他做任何表情对他人都是一种视觉上的折磨，但凌元青完全不觉得，他很认真的观察过卓闻，听到自己随口说出的原因，他的“奇怪表情”其实应该是惊讶或者疑惑，还有一点安心。
普通人很容易用面部表情传达的情绪，对于卓闻来说，却是很难。所以他总是笑，用一种假装的欢愉讨好周围的人，而把真实的情绪压抑起来。
久而久之，卓闻就成了大家口中脾气老好的人，当然，卓闻不仅仅是脾气好，他为人处世处处都好，不管到了哪里，他都奉行助人为乐的原则，虽然他的善良常常被面容的丑陋掩盖。
凌元青想跟着他们出去讨饭，但卓闻不让，谁要是敢带凌元青出去，他还跟人急，卓闻头一次发火，是因为他的好兄弟阿良说：“凌元青生的这样好，摆在一旁也能多讨些大子儿。”
阿良猝不及防的被卓闻揍了一拳，忽然意识到老实人也有脾气，从此再不提让凌元青跟着讨饭的事儿了。
最奇怪的是，连夏爷爷也赞成卓闻，坚决不允许凌元青出去讨饭。夏爷爷地位尊崇，既然发了话，也就再没人提这一茬。
但千防万防，凌元青这张脸还是招出事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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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
一千九百年前，圣德贤主夏伯“墒河熊牙”逐鹿天下，定鼎于“郏鄏”，卜世六十八代，卜年三千。分封四十七大小州国，四十七位诸侯列殿。
一千二百年前，天下大乱，群雄争霸，皇室衰弱，迁都天启，墒河氏族血脉中断，由外戚家族殷契氏奉天命君临天下，大夏中兴。
不过三百余年光阴，天下再次大乱，烽烟四起，大小州国渐为九大家族吞并，天下重新划分为九大州，九位王爵并立赋霙殿上，联合执政，打压皇族集权之举，开创共和元年。
殷契氏衰微九百余年，再无中兴之主。
以天启为中心，辐辏九州，天下一统，九位王爵依旧制而各有封地，分别为：燕州、青州、翼州、云州、梁州、雍州、禹州、越州、幽州。以州名为王爵封号，王身不奉皇命，可不驻封地，可不入京朝拜。
王权之盛，可夺日月。
彼时，殷契氏不过是皇帝宝座上的傀儡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