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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 ...

  •   “所以,她逆天而行了?后来怎么了?”

      山路崎岖蜿蜒,两旁青槐蔽遮艳阳高照的日头,带着些许阴冷的潮气铺着大路一块向山内深侵袭。崔白拢在烛九阴高大的阴影里,见他久久沉默不回答,她有些气郁埋着头一路走,一路用脚踢着或碾踩着细沙碎石。

      忽的一颗小石子儿被她踢飞落到了烛九阴黑绸的鞋面儿上,烛九阴停下也没回头看崔白,冷不丁冒一句:“被吃了。”

      崔白还在一旁没精打采摇头晃脑,溪桥山老大了,走了快半日她有点受不住,平日里不是马车就是小轿子,这下光靠着颤了吧唧两条腿儿实在是受罪。

      就这么猛然冷不丁一句跟冰渣子灌入她耳,有那么一刻她像是感到了那韩家大老爷吸食五石散般飘飘欲仙,真实又不真实,还品出些冷嗖嗖的寒意。

      就跟金陵城神出鬼没的诸子家做出来的机关傀儡般,崔白此刻四肢僵的像那些机关傀,变得磕磕巴巴跟没上桶香油似的,“被吃?被吃啦?!!!

      我没听错?被什么吃了?什么东西敢吃神女?”一连串问个不停,让烛九阴想起好久之前在不周山上给那小人儿做弹弓。

      普通的崩弦被小人儿拉一两次就坏,后来换了龙筋绷上,小人儿能一口气弹射十几发小钢珠。那小人儿的脸和眼前这张玉雪可爱的不断重合,殷红嘴唇张张合合,像蛛网似得黏住烛九阴的视线,看得像是心头窜起一簇压不住的小火苗,烧尽四肢百骸,骨缝渗出绵密的痒意。

      崔白瞅着师尊,只见他在神游,踮起脚胆儿肥的伸手轻轻戳了戳师尊的脸儿,皮肤倒是颇有手感,就是骨头硌手,遂又撇撇嘴。这一戳把烛九阴戳的眼底生凉,睨了不安分的小徒一眼,冷淡道:“被天下人吃了。”

      “瞎说,天下安居乐业,谁又会吃神女?再说了,神女肯定有神力啊,她不愿意的话,谁能打得过她...”

      “她有她的宿命,神更甚...”烛九阴答后再也没说话,崔白晃着腰间的玉兔佩和烛九阴并肩往山里走若有所思,她不喜欢甚至是反感听到宿命二字,她就是她自己终生的信徒,管她什么宿命不宿命,都是瞎扯。

      一座神庙四门大开,四根光秃秃的梁柱扎在四角,站在门前便可一览无余,杂草丛生,芳草萋萋,随风起伏。年久失修的围墙将神庙包住,墙壁上还有些许褪色暗纹的图画,神庙顶上有飞檐式的瓦顶,可偏断了一个尖儿,突兀的支棱在半空中。

      午后阳光斜照神庙,顺着光呈现出一尊神像,屋顶漏水,神像被污水侵渍的发黑,尽管如此依然清晰可辨的能看出神像的颇有意思的姿态,这位少司命像是在跳舞,正徒手舞段,活泼灵巧、单纯可爱的姿态让崔白想起不知在哪出读到过一出白姓诗。

      “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

      回旋的手臂上还挂了一盏花灯,崔白看到神像胳膊上挂着的那盏花灯时,鼻尖好像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她缓步走近神像,裙摆下簌簌刷刷的擦过遍地野草的草叶尖儿,崔白在神像面前站定,师尊站在她旁边。

      神像表面石皮剥落,风吹日晒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貌,而少司命的脸也模糊不清,鼻梁处不知道被谁砸了,还缺了一块,整体看上去萧瑟又可怜,神像因这些黑斑青苔遍布,甚至有些丑陋,崔白隐约觉得少司命应该挺美,一般神女都是美丽的。

      她细细打量着,心头有些发闷,就是不高兴失落的发闷,好好一个神女怎么那么遭罪,不仅无人祭拜,还像瘟疫似得被扔在如此破落的神庙里,如果曾庇佑过天下苍生,怎么也不会沦落至此啊?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视线描摹着面部忽然隐约的看到少司命额间有一个青黑色混着宝珠红砂的黑红小点,难道是痣?这少司命额头也有红痣?正想回头问问师尊,眼神滑到了她的心口处,一愣一惊,脱口而出:

      “她...她...的心脏呢,怎么这里还放了一颗石榴?”难以置信的看着烛九阴,还指了指神像空荡荡像被强制挖出一块的胸口。烛九阴此时也看着那处空心,脸色不好,眼神渗人,但是只听他阴沉狠厉的扬声:“是谁,出来!”

      四根梁柱后的外廊上,黑糊糊的死角里钻出一个人,崔白记得刚才进庙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其他的气息,难不成是刚才没注意被对方钻进来?

      还是...从他们来之前,那人就一直在那里!袖中握紧了拳,连师尊进来都第一时间未曾察觉,只能说明一点,对方的道行,深不可测...

      神秘的人从后廊步态悠然的走出,仪态风流,白色狩袍被廊风簌簌拂起,腰间挂着长剑,没有任何脚步声,黑眼睛摄魂夺魄注视着崔白。崔白当即身心一震,立即撇过头去,不漏声色的挪到师尊的身后,将自己挡住。

      忽的那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似乎是被崔白的小动作愉悦,又朝她问起话:“神像好看吗?”按住师尊半边肩偷看着他,这才注意到那人的黑眼睛带着浅褐色,目光含笑,不带任何敌意。

      “闭嘴。”烛九阴无形中化出一柄黑色鳞甲悉数合拢的斩天刀,轻催神力就将那刀径直刺向那人。

      更可怖的是那人竟然一扬手就将斩天刀轻松的弹回来,瞬间扎在了崔白的脚边,惊得她直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这真的不是一个重量级,太可怕了,这叫什么,这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看见崔白跌了,那人不禁朝她走了几步就被烛九阴拦住,四目相对,暗潮涌动。

      “你是谁?”

      “一个法师。”

      “从哪儿来?”

      “从塔中来。”

      “什么名儿?”

      “东离越”

      崔白与他一问一答,等她想再问的时候,发现不能出声,吱吱呜的扯着嗓子,烛九阴又把她噤声。

      东离越见状,笑意更深,只听他撤了嗓子忽的扬声朝她一喊:“小知府,我们要打架了啊,先吃个石榴。”崔白心头一凛,这厮竟然知道她,然后就从头上飞下了一颗圆滚硕大饱满的石榴,还被贴心的一切为二,堪堪合拢,直到被崔白托在手心里,才缓缓地朝两边躺开,这正是放在少司命空荡的心腔里那颗石榴。

      火红如血的石榴籽颗颗诱人晶莹饱满,就在她一眼不错看着手心里的石榴的时候,那头黑白双影已经开打,刀光剑影划拉着利刃的冷风,扑的崔白冷意直窜,就像是霜降的时候冷风侵骨之感。

      好像遇到了一个狠角儿,连师尊一时半会儿都无法将其制服,看他们打的难舍难分,黑白带着两道极其炫目的光高速跃动在神像周围,一时间崔白又望向那神像,觉得眉心发烫,耳边的打斗声离她似乎越来越远。

      视线又落回到手心托着的红如鲜血的石榴籽上,一粒一粒,镶嵌在石榴的皮囊里,几乎是本能不受控一般,她抠出了一粒正中间,最大的一粒,如果石榴是个人的话,这一粒应该就是人的心脏,到底有多大呢,崔白把这粒石榴籽放进嘴里咀嚼的时候,也在好好思考这个问题。

      湿漉漉的舌尖摩挲着饱满流水的石榴籽,有多大呢,就像小时候玩儿的弹弓射出去的珠子那么大,但是是在哪儿玩过弹弓的呢?舌尖一寸寸扫过光滑细软的石榴籽,就那么一颗来回的在齿间,肉舌间来回滚动,迟迟不肯咬破。

      对了,这大小还有点儿像心脏,上齿和下齿轻轻一咬,汁水横流,这颗石榴籽最终是破了。

      不过,真的是好吃极了。

      “阿白,阿白!崔白!!!”

      低沉有些压抑着嘶鸣的叫声在耳边愈发的清晰,胸口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掷,就像她前些日子在府衙里张罗安置的抽水井似得,一股一股心梗上的血液被抽的上涌,连石榴的清香都压制不住满口的血腥,哇——喉间的浊血喷出,就这短暂片刻崔白还有些失神的想,还好没把那石榴籽吐出来。

      下一刻,她的腮帮子就被一双遒劲有力粗糙的两指死死的捏住,眼神有些涣散,先是从眼尾开始回神,扫到了站在下面踩在地上的东离越,他一脸笑意,摇着一把折扇,好看好看。

      直到眼珠子聚焦在烛九阴脸上时,只见他的嘴大开大合像是在对她吼着什么,连他的手指怎么都伸进她嘴里了呢?

      “崔白!吐出来!吐出来!!!”烛九阴面色阴戾的像要杀人,他死死的捏住崔白的两颊,一只手伸进她的喉咙,想催吐。

      “太一,别白费力气了,木樨珠本是与她一体的,进去就出不来了,你就安生的等着吧,你想要的不就快回来了吗?”

      东离越刷的一下合拢了扇子,缓步走向神像边,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白色的绢帕擦向神像的额间,直到露出清晰可辨的额间红点,东离越看着,目光迷离,神色温柔。

      烛九阴掌间劈过一道暗光破向东离越,顷刻间,东离越犹如泡影般散开,消散在了神像前,神庙中隐约回荡着他抑制不住畅快的笑意,“哈哈哈哈哈,烛九阴你想要的,她就要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随便吃石榴,这是一个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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