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七章（己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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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神主殿位于王城正东，奉旭日东神，承天之正道，殿前两株巨大雪松据说己有百年树龄。主殿门前悬一对硕大的紫金铜钟，纹以金乌铜雀，重逾千斤，教仆前来奉神，需从此跪行入内，五步一驻三步一扣，方显心之至诚。
殿后经阁旁边有片小林，植了常青柏树枯枝老梅，老殿主闲时打理一二，平日倒是个幽静所在。此时正是隆冬时节，天色晦暗北风冷硬，梅花却开的好，沿着林间小径一路迤逦行来，衣襟袖间俱是细细梅香。
林子不大，走了约摸一盏茶功夫便到了头，再往前行竟见着个又矮又破的山神小庙，灰蒙蒙在一片雾气里显出个影来，竟是若隐若现模样。
寻常江湖门派高门大户尚有个地道秘室门派禁地，东神教贵为国教却也不能免俗。老殿主在门前站了，手结法印口颂经文，神神秘秘，苏摩却叹口气，一脸厌厌神色，只将怀里盛了炉元的点心盒子抱的紧了。
东神教里六大主殿结环而建，阎浮提人间殿香火最盛，大威德恶鬼殿占地最广，泥梨耶地狱殿亭台最多，倒衬的主位的东神天道殿不大显眼了。可众人却有不知，眼前的东神主殿不过人前样子，真若奉神，需得经松柏梅林过山神小庙入到那地底深处。
入了小庙是条石质长阶，步步向下，地底深寒湿气越重，通道四下长石面上竟结了薄薄一层冰。壁上嵌了明珠为灯，光线柔和只略嫌昏暗了些，老殿主勾着腰慢慢走来，手里摇动转经轮，口中喃喃颂经，倒是十分虔诚模样。
苏摩抱着点心纸盒在他身后缓步随行，望望身侧石壁，正见上面绘了个鸟翼兽头的妖怪，高举钢叉似要扑将上来。珠光暗投朦朦胧胧，那妖物口中利齿叉上鲜血瞧来倒格外清楚，双目赤红满面狰狞，直如活物一般。
哼，惯会装神弄鬼。苏摩撇嘴笑笑，袍袖一拂，劲气过处石壁咯吱吱裂道缝来，正正将那妖怪竖向剖做两半。
长阶左转是一巨大殿堂，四壁皆为地底玄岩，轮回六道主神像环列其上。
大威德又称大威德怖畏金刚，是密宗本尊之一。密宗典籍中说：“有伏恶之势，谓之大威；有护善之功，谓之大德。”说起来倒是一心向善，称他为恶鬼之首不过是凡人瞧他面相凶恶而己。九头、三十四臂、十六腿实在怪模怪样，高举掌中几十只法宝怒目打来，直欲破壁而出。
阎浮提乃乃盛产阎浮树之国土之意，三界内唯此洲中有金刚座，一切菩萨将登正觉，皆坐此座。以十二天女为神像，飞天而来俯视婆娑人间，本是极美，可惜个个面冷似霜俏眼带煞，于神像前站了，令人只觉一股寒意浸体而来。
罗恸罗意为障月，罗恸罗阿修罗与帝释天作战时，能手持日月，障蔽其光，足见神通之大通天彻地。却不信正法，常爱斗战，是以舍大神德而入阿修罗道。神像头顶灿烂光环，相貌英俊面如石削，可手持利刃浴血为衣，杀意蒸腾，实在神人难挡。
六大凶神环环围来，凶杀邪气直欲冲天而起，殿堂中央地面却绘了朵巨大金莲，花瓣舒展姿态丰美，轻盈盈笼了层薄雾般的庄严宝光，仿佛还散着些清雅莲香，真真妙不可言。
老殿主在殿门驻步，伏下身朝金莲扣首行礼，而后径自坐到了东神主像之下的蒲团上，却向苏摩扬扬手，示意他到金莲中央落坐。
这如何使得…苏摩摇摇手，扬脸来笑“老殿主折煞苏摩了。苏摩纵是自视甚高，却也知不够份量以一己之力居中牵动这六道轮回天地大法。”
“非也…话说冥冥中自有天意，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老殿主原本身形枯瘦，此时坐在东神旭日金光灿灿的三足赤乌神像下越显形容老朽不堪。他双手连翻于胸前结印，口中喃喃颂咒，殿内空旷竟有层层回声。
秘咒声中，地面中央的金莲绘像竟微微颤动，花瓣荡动层层展开，缓缓露出金黄色花芯来。那花芯明黄一片却又通透如镜，镜中星华汇聚渐渐显出来个清晰人像。镜中人体态风流面容俊俏，双目狭长瞳揉蜜光，唇边若有似无一丝笑，不是苏摩又是谁？
“东神神旨，莫敢不从。早在十余年前，旭日乾坤镜便指了你为罗恸罗修罗殿主，现下时机成熟，本阁终于可以开修罗殿向东神还旨了。”
喔？这倒是头回听说。苏摩挑眉笑笑，却没语言。
老殿主走上前来，亲亲热热携了他的手引他到金莲中间坐下，方又开口说道“你在东神教时日也不短了，教中秘闻多多少少总也知道。我东神主殿有菩提三十三天剑，阎浮提人间习天女香袖神功，泥梨耶地狱使鬼道四绝手，底粟车大威德亦各有神功，你罗恸罗修罗殿却并无护殿功法，你可知为何？”
喔？为何？苏摩仍是笑，不急不燥一副看戏模样。
“
因为呐，罗恸罗殿的无尚功法便是六道轮回！菩提天剑燥心，天女香袖灭性，其他功法修习之路亦是艰难异常，可将它们连起来融会贯通，却是毁天灭地神魔难挡的大神通！六道轮回轮回六道，此功一成，则六道安矣。”
“现下阎浮提暮修入魔至深，妄图剑指天下，六道中人各拥其主各怀心思，苏摩，是到了启罗恸罗殿，正六道神魂的时候了…”
喔？如何来正呢？苏摩抬眼望来，面上似笑非笑，是喜是怒全瞧不出几分心思。
“能劝则劝能阻则阻，若是缕劝不悔拦阻不归一意孤行，那就只好…”老殿主目光沉暗，垂下眼去手腕翻转于胸前结了个定神法印，口唇动动，无声的吐了个字。
杀！哈哈…苏摩笑弯了眼，将怀中盛着炉元的点心盒子放到膝头，垂手拂了拂地上的金莲花纹“十余年前便指了我为罗恸罗殿主？老殿主莫不是说笑吧？难道借着我驱虎吞狼仍旧不够，非要我亲自提刀上阵，为您杀上一场？当年您派我扶助暮修毁了蒙凛，又顺便将我安在暮修身侧，这一招本是高明。哪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现下暮修坐大，您怕是悔不当初了吧？”
老殿主身形一僵，面色泛青，又听苏摩柔声问道“您这金莲神坛能传东神旨，那么，它有没有告诉您，苏摩己经倦了呢？”
暗无天日勾心斗角，若说倦，谁不倦呢…
“当年，当年本阁亦是迫不得己，为了神教百年积业，本阁方才出此下策。蒙凛只知横冲直撞，暮修一心吞天食地，俱非持教之人。无论谁作这东神殿主，天下苍生都是祸非福。”老殿主摇头叹息，沉吟不己。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知他暮修背后竟有太后撑腰…
“苏摩人微命轻，天下苍生这等大事是管不了的，现下我只问殿主，当年，您将我从简家狗窝救出来，是否亦是从这金莲神坛得的东神神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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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晦夜便来的格外早，不到掌灯时候己黑了个透，天上一颗星星也无，明日一准又是阴天。寒风四起冷夜寥寥，四下一片寂然，只遥遥远远从前殿传来些颂经声，模模糊糊听不真切，本是神佛大义，却烦烦扰扰听在耳中越让人心神不宁。
苏摩随老主殿主进到林里，己去了小半天时候，七离在外间候着直冻的双唇泛紫。苏摩出来时，七离小童正在梅树下蹲着，缩着肩膀恨不得蜷作一团，扬了小脸看他，上下牙关不住打颤，兀自来骂“怎去了这许多时候？可是老殿主看你□□神教扰的上下不安，好好给了你一顿排头吃？”
□□神教？好大个名头呐…苏摩并不答话，只慢悠悠来笑，缓步走近在七离身旁席地坐下，怀里仍是抱了重宵送的那盒子炉元点心，肩头袖上落了些粉白梅瓣，余香细细倒比那名贵紫楠还好些。
这炉元点心今晨一早作得，留到现下早是凉的透了，打开盒子却还有几分香甜气味。圆头圆脑金黄颜色，捏在手里松松软软，里面各色果仁俱是炒熟放来，外面裹些桂糖，格外香甜。
苏摩细细吃着，轻声叹了句“真是冷啊…”
嗯？自然是冷了。七离古古怪怪瞧他一眼，却见他突然埋下头去，仿是疲倦己极，声音里却带了怆然些笑意“原来这些年里，我竟与在简家狗窝时并无区别，却不知是我高看了自己，还是高看了这世间…”
什么？简家狗窝？苏摩幼年旧事七离并不知情，听了这话暗自吃惊，瞧他面色却也不敢细问。
“起先总以为还有一个半个是真心待我，现下方知真是可笑，其实早该看透不是…”手里捧了半块炉元，苏摩眯起眼来笑，蜜色瞳里映来一片霜白颜色，仿是刃上寒芒湖底坚冰。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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