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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   第四十二章
      世上之人熙熙攘攘奔波来去,安身立命养家糊口求的是个财字,左右逢源上下打点谋的是个权字。
      一生蝇营狗苟,到头到说不定还是场空,于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便分外令人羡慕。
      大人物的大人物就更加了不得,他们生来富贵无极,钱权二字与生俱来,羡不得比不了,旁人也只能缩去墙角,叹一声“都是命呐~~”
      命里有人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话说来简单,可谁又分的清什么是命中注定,什么又是苦求不得?
      大约也只有一种求来才知道。

      佛曰,有求皆苦,于是世人皆苦。
      贵姬索菲要个孩子,以保命安身;太后把皇家脸面看的重于性命,各院妃嫔挖空心思帝前急宠,不过是为了钱权地位。那么,帝君斯言呢?
      十岁登基立于权势之巅,掌尽天下宝藏,高居天下万万人之上,索菲却从没见他真心笑过。
      菲薄的唇扬起的弧度锋利无比,带了些高高在上的嘲弄,全没将这下天放在眼里。这样的君王别人猜不透侍奉不了,每一步都走的战战兢兢。

      采雪节这天,天阴欲雪,夜便来的格外早。未到掌灯时候便己暗如子夜,沉黑的天幕不见一丝光亮,浓重乌云越积越厚,仿是己逼迫殿顶。
      帝君没用晚膳,只叫身边老近侍提了灯笼四下走走。帝王主子脸色发沉,老侍众心中打鼓,头垂的愈是低,恨不得呼吸都放轻些。
      伴君如伴虎,他们这些近侍最是可怜。
      他们这批人是太后派来服侍的,帝君自然不喜,动辄得咎处罚极严,不过半年功夫,同来的十位近侍便被打发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他一个了。
      如今帝君母子不睦愈演愈烈,自己这顶上人头早晚也是个交待。

      老侍从手持灯笼在前引路,隆冬夜里出了些薄汗,周身关节僵的厉害,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心中只觉不祥。
      穿景兰阁前灰蒙蒙的长廊,在山池小园里坐了一坐,又在婉心居绕了半圈,东游四晃走了一个时辰,帝君突然停了步。
      老侍从一旁站着,抬袖抹抹虚汗,偷偷抬眼望望,乌沉沉的夜里勾栏飞檐仿是怪兽恶爪,仁孝殿三个明晃晃的大字倒比什么时候都显眼了些。
      哎哟,诸神保佑!怎么一来二去到了这要命的地方!老侍从心里咯噔一声,脚下真是软了。

      帝王家事旁人说不得。靖统三年乱军之中,十三岁的帝君斯言是如何与刚出生的婴儿生死与共的,就是太后也不知晓,帝君亦从未提及。
      脱困后三天,帝君抱着那小小婴儿不曾有片刻离手,护身长剑依然放在眼前,其上血液粘稠的像是某种艳色糖汁。
      少年帝王昂起脸来笑,神色固执的异乎寻常“他是我的,本君一个人的,你们离他远些,别将他染污了。”

      这话太后听来刺耳的紧,以为不过昏头昏脑一时妄语。哪知帝君自己却认真的可怕。
      按祖宗规矩,皇子应该占星赐名。宫中祭官忙了半月,最后占出来个名字——湮尘。
      湮尘?湮灭于尘埃?!帝君大怒,立时命人将祭官砍了,不顾礼法规矩亲自为孩子改了个字,就成了现下的湮宸。

      这名字也不见的大好,却叫帝君与太后足足冷战了半年之久,而后帝君行事便越是叫人瞧不懂了。
      湮宸皇子生而丧母,按理是不过生辰的。帝君却一再坚持,虽不大设家宴,礼物却送的极其贵重。
      珍玩珠玉就不必说了,湮宸十六岁这年,帝君竟将王城所在的中洲郡送予了他。自开国以来,中洲郡一直为帝王亲统,将它送于旁人,整座王宫便成了孤岛一座。

      这简直闻所未闻!太后大怒,帝君却笑“母后违祖背德的事做的还少么?本君这一桩实在微不足道。”
      前尘往事一笔烂帐,太后无话可驳,帝君却是足着性子胡来,越作越过。继中洲郡之后,又将王朝正统宝印送了湮宸。
      ——再这般送下去,只怕皇位都该换人坐坐了。

      是以,每年采雪节湮宸皇子生辰这天,宫里都会闹个不可开交,天翻地覆数月不宁。今天又是这要命的时节,瞧这样子,还不知又要生出什么祸事来。
      天色愈沉,天边却泛起一线惨白颜色,零零星星开始有些细雪,帝君跨过殿门往内院走,老侍从忙不迭的跟着,缩缩肩膀心里竟有些难受。
      他是想将自己身边最好最重的物件尽数赠给那少年。以明月为连壁,以星辰为珠玑,以万物为赍送,都只嫌不够。
      帝王雄心里公有的这一处温柔田地,只盼来人莫负。

      ※
      皇子湮宸一向歇的晚,往往夜半三更还在明智殿的书库里坐着。
      今夜天色不佳便没出去,只在自己殿中书房里坐了,寻本古棋谱,独自一个在棋盘边细细摆着。
      烛火蒙蒙并不甚亮,少年素手执棋,眉宇间宁静一片。面白如玉,指尖亦有些寒瑟的白,披着昏黄烛光,隔世一般的远。
      这个时候总让人分外想撕开他的胸膛,瞧瞧里面到底住着什么样的神魂,是强大的坚不可摧,还是早被这宫城暗影捻成了芥粉。

      少年微垂着头,手中棋子迟迟不落,眉头轻拧似在苦苦思索,对帝君进门的脚步声恍若未闻。
      他是想就这么枯坐一辈子么?
      帝君突然笑了笑,摒退左右,抬手除去自己的衣衫,斯言手动的缓慢却并无丝毫迟疑,将龙袍皇冠一并丢到地上,对面的少年却始终不曾抬起眼来。
      烛火摇动,在地上勾画出少年清瘦的身形,阴寒气息伏于周身,凝成一种几欲破体而出的情绪。

      “宸儿,今日是你的生辰。这些天我仔细想过了,财富万千权势无边都是虚的假的,我才是世上身无长物的那一个。”
      “一切都源自于这个皇位,可它是被太后摆布着,杀兄逐弟得来的。座位底下垫着亲人白骨,顶上悬着千百冤魂,世上没什么比它更脏的了。皇权帝位都是镜花水月,只有我这个人是真的。今日便送于你吧。”

      旁人均说湮宸皇子的瞳仁太深太暗,是眼无底深潭,可帝君瞧着却不是。那瞳里光影分合,汇至极处便是朵灿烂烟花,带着魔昧而纯粹的黑。
      那么近,又那么远的…我的…帝君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少年推倒在榻上,欺身上前,死死扣了少年的单薄肩骨,力气大的骇人。
      没人知道他脏腑深处正在痉挛般抖动,隐在血脉深处的魔物正欲破体而出。跨出这一步,眼前便是无边无际无可回头,亦无路能退的地狱业火。
      浇不灭扑不熄,直到将一切烧成灰烬…

      那人皮肤烫的似要燃起来一般,少年却并不反抗。他仰面躺着,抬手直指殿顶,墨瞳极亮,恍恍惚惚竟似含了几分笑。
      不见雕梁画柱,整个殿顶是一块平平整整的巨大黑色木板,上面金光灿灿刻了两个大字——仁孝!
      仁孝?人孝!她将这少年困在名为仁孝的笼里,时时刻刻日日夜夜将这二字悬于头顶,只要活着便没有一日能忘。就是夜半醒来,睁开眼也是这铺天盖地的两个字。
      人伦孝道…

      夜色转淡,零星小雪变作大朵雪花,终有了些天寒地冻的模样。四下静的很,只有雪花轻轻渺渺的坠落之声。
      随侍帝君的老侍从在仁孝殿书房外候着,仍是提着灯笼,偶尔搓搓冻僵的手。突然,书房内传来桌椅翻倒之声,棋子落在地上是珠落玉盘般的脆响。
      老侍从惊了一跳,正自不知所以,书房内突的炸开了一声怒吼。
      声音凄怆,更像是狂怒孤狼在月夜里凄声长嚎,声可泣血直达九宵。

      迟天的冬雪纷纷扬扬整下了一夜,天地一片凄迷。各宫各院有兴致的妃嫔们围了长袍抱着暖炉,不顾天寒地冻出来赏雪。
      贵姬索菲却没这个兴致。她软绵绵靠在床上倚着,面上一片残灰,瞳里一丝光亮也没,仿是失了心魂再也寻不来。
      侍女添了个火炉进来,将房里烤的暖烘烘,又呈上来个小小木匣,轻声道“这是阎浮提殿主得知娘娘微恙,特意差人送来的。”
      阎浮提?木匣不大,打开来是尊天女像,暖玉雕成颇为精致。盒里有张素白纸签,上面字迹清雅笔锋却利“云斯经天女,主生产,佑人丁兴旺。娘娘若是有空,不妨来阎浮提殿参拜,诚心若至感动上苍,心中所求必然应验。”
      落款未署名,却是朵盛放的金羽槿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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