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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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同牢室的公子们大多己被家人接走，如今只剩了重宵与大江公子相依为命。
现今世事大抵如此，什么公理正义，怕是只有在书本上才寻得到。重宵信之致真致诚的圣贤书，还不如狱卒们烧火烫酒的木柴来的有用。
对错是非早己混浊，被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照成了一团虚无。银权才算大，有奶便是娘，这世间便是圣人再生，只怕也救不得了。
重宵靠在墙角，迷迷糊糊的睡，眉心深深皱起，侧了头，锁骨像是条单薄锋利的线。四肢气力都被抽尽，唯一仅剩的，就只有胸中血里那一点点血性。
“喂，来饭了，起来吃吧。”大江公子闹的欢，元气恢复的也快，捧着碗搜乎乎干巴巴的面条，凑到重宵身边，抬手碰了碰他。
灼烈的热度自掌心传来，大江公子啊了一声，慌道“发热了！重宵你发热了！这可怎么办？…”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吃猪食都混不饱的地方生病，真真惨上加惨。
大江公子忧心忡忡，重宵却还能笑，软绵绵撑撑身子，道“想是受了寒，一点小病不妨事的。”
他虽豁达，但眼见他瞳中无光唇色惨白渐渐干裂出血，大江公子是真的慌了，手足无措拖了哭音“没药了没药了，我真是猪，抢着将你那点伤药用尽了，要是留点便好了。你那个神通广大的朋友还能来么？”
朋友…重宵垂下眼，淡淡漠漠的笑，脸上带了几分病色绯红，眼底却有些缱眷迤俪。
他靠在墙角缩缩身，手中反复摩挲着一只拇指大小的青白小瓶，瓶底写着个朱红小字——苏。
要说苏摩呐，上天入地，还真是神通广大呢。
桑府乃大富之家，二公子手头阔纠，欢场之中一掷千金，外人为此津津乐道，其实桑二公子不过表面光鲜，万贯家财与他之间还隔了大公子见桢。
所以，几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不是问题，若是再多，就只好蹑手蹑脚卷卷包袱回家想辙。
一月未归，桑府还是老模样，大公子见桢早起出门寻视商铺，掌灯才归，所以这段时间应该安全的紧。
桑青碧奔去帐房支银，管家正和大账房下棋，慢悠悠端了碗茶，大不情愿的翻翻眼皮“支钱？您难道不知道您每月例钱减半了么？这个月么…”
大账房翻开账簿，指指点点，管家伸头去瞧，骇然道“这个月超支了五百两！可不得了，再支银子麻烦您找大公子商量吧！”
桑青碧头皮发麻，赔笑道“通融通融，我可有急用，这回真是正经用处！若不然你们先拆借则个…”
借？！管家一蹦三尺高“您去年借了一百两尚还没还呢！利生利，利滚利，我合该找您要上三百两才是！”
管家老头絮絮絮叨叨不停，桑青碧僵着张脸去瞧大账房，只见他扁着嘴幽幽道“二公子，上月您多领了一千七百两银，大公子盛怒不止，己将小老儿的月钱停发至明年，可怜我一家老小要怎么活？您可得给个说法…”
从不记得自己欠下这许多恶债，桑青碧面目抽搐，寻钱的事哪敢再提。
大公子见侦傍晚回来，见自己那挨千刀的弟弟捧头坐在台阶上，一脸郁结模样，便笑“果然缺钱使唤才想起回家，如此这般，早该将你月钱全数扣掉才是。”
桑家大公子见桢是个什么脾性的人，这世上没人比桑二公子更清楚了。
出了府门是一介儒商，温文有礼却精明善算；入得府中，他是统筹全局的大公子，比老爷还威严，比管家还精细。
他看似一团和气实则寸步不让，面上含了三分笑，实则心中明镜也似，手不抬眼不眨一分一厘算的清清楚楚，不戳破不点透是非曲直总会算个明明白白。
桑青碧算是怕了他，自己小辫子太多，一抓一大把，偏偏就摊上了个死较真善记仇的兄长。
果然来者不善，房门一关，大公子见桢便刷的揭了那张温文面皮，沉着脸硬梆梆来问“每月千把两银子还不够使，这回又要往什么坑里填？”
桑二公子乖乖站在窗旁，低眉顺眼小声道“这回真真是正经事，兄弟落了难，咱总不能不管不是。我怎么也得…捞他出来。”
兄弟？见桢端了茶碗却不喝，抬眼将自己弟弟从头到脚滤了一遍。
水光潋滟的桃花眼，薄唇总似含了三分笑，唇角弯弯便能生出句绵绵情话，身材欣长体态风流，穿件中规中矩的天青衫子，却也遮不住满头满身的脂粉酒香。
混成这幅样子，连家门都快认不得了，还口口声声挂念着兄弟？
“什么兄弟？比血亲还重？”
那是…桑青碧眼珠骨碌碌的转，陪笑道“那倒也不是…只是我俩打小投缘，过命的交情。”
长兄脸色冷凝如前，现在更是一分分爬上来些青气，桑青碧瞧着就不顺，当下将心一横“这个你不懂，反正总之是有我便有他，没他也便没我！”
桑二公子犯了混，大公子却罕见的没动气，颔首道“说的好，不过你这家家酒般的兄弟义气还是尽早省省吧。”
天色转暗暮色四起，己是掌灯时分。小侍女捧了盏青螟油灯扣门进来，见内室兄弟二人冷面相对，气氛大不寻常，颇有些剑拔弩张，赶忙又低头退了出去。
屋门轻响方才合上，桑青碧将手一伸，扬眉道“闲话少说，拿钱来！”
见桢坐在黑暗中，表情全不可见，静默半晌方才问“刑部大牢那种地方，千把两银子丢进去，不过听个响。值得么？”
“自然值得！”桑青碧大怒，瞪大一双美目桃花眼，聚来了满目华光“只有你那些金山银海才值得？我要只救他出来，旁的你要什么尽可拿去，小爷才不在意！”
桑二公子梗着脖子像只怒火冲天的斗鸡，这幅样子从小到大还真没见过几回。打小便是闲散疲懒的性子，难得上心，竟然用到了这个地方…用那了那个人身上…
“你又在意过什么？祖宗传下的家产，父辈挣下的积业，你倒是想丢就丢！可惜呐，你姓桑！商人重利轻情义，原也没说错，你要早些学会才是。”
见桢端起桌上茶碗，轻轻抿了一口，凉而涩的味道直冲头顶“况且，那人犯的可不是一般的事，平日混在一处玩玩也便罢了，浑水，桑家是不蹚的。”
钱没要到反而挨了顿教训，桑二公子甩甩袖子掉头就走。奶奶的，真拿自己当什么人物了！为了那几个臭钱，小爷还不活了呢！
横冲直撞回了自己屋，翻出来个檀木小匣，桑二公子急吼吼出门，直奔刑部大牢而去。
匣内盛了一对双翼狮子，琼海白玉雕成，桑青碧周岁时老爹赠的压床宝，拿到世面上少说也值个几千两白银。
官场老爷们位高品廉，银钱往来收受贿赂的脏事自然是不作的，所以，一向由心腹师爷出面。
这位师爷身量不高，尖嘴猴腮老鼠也似，捧了琼玉狮子左右端详，口中啧啧有声“哎呀，真是个好物件！琼海白玉如天山雪，寒沁料子质地坚密，辟邪镇宅再好不过…”
东拉西扯品评一番，师爷却忽然将这对玉狮还回了桑青碧手里“只可惜物件虽好，与我家老爷却是没缘。公子还是请回吧。”
难道还嫌少？不可能吧…桑青碧连忙起身去拦，师爷却拱拱手，只管闷头往处走，嘴巴严的紧，只字不再透。
说不得了，欲拜见阎王先喂饱小鬼。桑青碧拦身过去，自怀中掏银票出来塞入师爷手中，低声求道“我家平头百姓多不晓事，这其中的沟沟道道还得请师爷提点几句。”
银钱入手万事好说，师爷手脚麻利将银票收了，示意桑青碧附耳过来“老公看公子是个机灵的，所以多句嘴，劝公子别白费力气了。牢里这人的性命不是我家老爷能说了算的，那是上面人指命要的…”
上面人？哪个上面？
师爷转转眼珠，嘿嘿一笑，伸伸手，指向东面，另一手摇了摇袖。
东城香袖…桑青碧终于明白了为何见桢称此事为一潭浑水。东城神殿阎浮提人间香袖，重宵个愣头青，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得罪了这等人物？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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