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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抢人很土匪,但人家就是土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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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远隔如此之远,我仍然能分清哪些黑色是衣服,哪些是抹额,哪些又是发冠。
尽管我见过的男人的头发也有不少如他般浓密漂亮,比如单相随和于诃,但他们的头发第一眼只会觉得像绸缎,像丝绢,像上好的锦练。
不自觉地甩甩头上顶着的两坨大黑丸子,虽然本宫头发不少,但一比较下来,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差距。
他就像一朵来自地狱忘川河边黑色的彼岸花,冷魅而又邪恶,沾惹但又恐伤,亵渎不能,欲罢亦不能。
明明是如此大喜明媚的日子,但我却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的沉重压抑的阴沉气息,那气息像来自地府,很冷。
不免有些困惑,于是我眨眨眼,朝他咧开嘴,亮出了最纯真无辜的傻笑。
收到傻笑,他眯眸,点头,嘴角似撩起一丝弧度,整个人更加冷艳潋滟。
世上美男何其多,但同站一台,超然不俗的气质难寻,高下只见仪态和性情,良者更加突出魅力,坏的则会大打折扣。
本不想多言刻画,但他真的让我惊鸿一瞥,除了前不久的姬子衿,本宫现在已经许久未见美到出尘的美男子了。
闻众人又议论起绣球“惊魂”事件,想到刚刚就在一瞬间发生的事——难道刚刚那个不明暗器,是从楼上掷来的绣球?
捂脸……自作多情惹。
正内心自我检讨中,那男人突然抬手,楼下众女动作未变,那一刻却似乎被钉在原地,眨眼间全场安静了。
“感谢诸位捧场,此次招亲乃为大公子涂菰而设,但家兄身体不便,我代之行礼,还望见谅。”
清晰,生动,如同山涧之中泉水冲刷过石缝般清爽,轻脆中带着自然醇香。
众女不禁听得醉了。
我一愣,什么,居然不是他?
这不是先斩后奏吗,但看众人好似很快又表示理解,对如此美男有什么不理解的?都能理解。
不过,看人家弟弟都长得这么惨绝人寰,想必哥哥也不差,小事。
但很快出乎我的意料,一种极其默契的扫兴从人群中飘然而出。
“我就说嘛,涂苏公子向来不近女色,今日又怎会大操喜礼来招亲。”
“居然又是大公子,哎~大公子这怪病啊,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我看这喜啊,难冲。”
众人纷纷失望摇头,可惜叹气。眨眼间,满满当当的沸腾之地竟然瞬间作鸟兽散,只余场外一三口之家。
正是我们三人。
楼内立在涂苏身边的一家丁得到主人吩咐,立马疾步下楼,顷刻而至,堵截我们,那速度,好像生怕我们逃跑。
其实自事情发生从始至终,我都保持着一脸懵逼茫然状。
绝不是为了我这痴女的敬业精神,实在是人生地不熟,计划赶不上变化,傻子逃不过强配。
不过好在我有监护人,家丁看出我模样无法正常交流,只得向流絮请意:“我家公子有请贵人到府上一趟。”
单相随立马倾身挡在我身前,声音故意放轻捏细,但言语里的拒绝丝毫不弱:“抱歉,我们还要赶路。”
家丁道出原委:“刚刚姑娘接了我们的绣球,所以公子想上见一见,不会耽误太久。”
我心里白眼,那叫接球吗?明明叫防守!
流絮也道:“其实此次带小女进城,本是求医,路上已经耽搁太久,日后归来必登府拜访。”
“无妨,府上可请良医为令爱治疾,贵公不必担忧。”
单相随细眉也蹙起,挡在我另一边:“萍水相逢,不牢费心。”
“我家公子相请,还望赏脸。”那家丁语气愈加没有耐心,身后的四名身形高大的壮丁立马上前一步,大有强逼之意。
流絮也皱眉,似乎有些不满对方的强硬。
“还烦转告三公子,小女痴傻已久,虽渴求日后能痊愈,但自知希望不大。大公子乃人中龙凤,自当择佳人相伴,我家小女,实属高攀,难以相称。”流絮说完这句话,便要护我离开,不再与他纠缠。
堂堂知名大家,岂有光天化日上街抢人的道理?跟着流絮抬步就走,我就不信他还能强抢民女不成。
孰料对面就是那地头蛇,硬要压我们一头。
家丁看我们执意要离开,一咬牙,双目突然凌厉起来,一个眼色示意,身后四人立马雷厉风行挡住我们的去路,不肯放行,动作轻车熟路得好像再不过平常。
而街上的人似乎也司空见惯,竟然是不理,依然各做各事,各走各路,任我们被四大蛮汉围攻。
“强盗!土匪!坏蛋!不许欺负爹爹和娘亲!”我见状,对着朝我抓来的领头人手腕上,张开大口就是狠狠一咬。
那人吃痛放手,退后一步,愤怒看我,但好像受到了什么指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自从上次装疯卖傻骗过尹千觞后,为了达到脱身的目的,我对曲线行动可谓是上手自如。
人多眼杂,为了躲避追杀而来的风阙的眼线,我们不好出手,只好肉搏抵抗,一时两边竟然僵持不下。
周围看热闹的人停下三三两两,又议论了起来:“诶别说,这姑娘虽然脑子不好使,但眼光不差,还真说对了,我记得他们涂家,可不就是土匪出生的嘛。”
我晕。
我骂他们是土匪,结果人家就是土匪,货真价实。
“果真是天意,怎就这傻姑娘接了人家这绣球,看来注定是要有此一劫。”
“此言差矣,涂大公子虽然弱疾缠身,但好歹也是我们这宿州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一女嘁了声,不以为然,道出其中细末,尽是鄙薄之色,“这傻子嫁过去,就是嫡出正房。大公子现在神智未醒,啧啧,到时候这大半家产还不得归了她家,谁吃亏都不一定。”
谁在放屁?此话如同那两股间恶冲之味袭来,令人万分不爽。
我转瞬就寻到那屁源出处,一个拔步,一句“看我飞箭头槌”用力冲过去,直直把那婊女撞进了那绿镜般的江里。
硬头得软乳相待,丝毫不疼。
江面破开,水花溅至两尺高,水中扑腾,呼救连连。
岸上我不动声色退回,触对身旁两男呆住目光,转脸歪头,挠挠脑袋,温顺以迎,痴傻依旧。
这波袭胸,我愿称之为承让。
那家丁害怕事情闹大,有速战速决之意。对四汉点头即止之后,八方忽地扬了散粉扑来,迷了视线,一阵异香随风袭来,吸入鼻肺,我们立马乖乖横尸三条。
看来这涂家土匪不仅会明抢还会智取,有意思。
再醒来,已是洞房喜服,雕花龙凤呈祥烛摆在岸几,烛影幢幢,映进双层重纱,闪亮朦胧。
内阁的珠帘已经由左右一对金钩挑起,勾定在悬出来的一扇镂空之门的飞檐角下,底下是一座垒的高高的香台。
像是平白无故多出一道门槛来,我不禁多看了几眼。
摆放喜食的主案上面是神奁,摆着一对硕大的红烛,正中央也是贴着大大的“囍”字。
而桌上竟然是用彩球套了一只肥鼓鼓的正在“咕咕”地叫着的□□。□□本是黑色,头上被涂了几笔鲜亮的朱砂,还真像一个戴着喜帽的新郎倌。
傲骨县果然民风另类,男子抛绣球,□□也能换公鸡。
不知道小随他们怎么样了,不过那人要的是我,估摸着只要我今天晚上老老实实地在这里洞完房就没事了。
忙试试门窗,果不其然,都锁得严严实实。不过他没想到,这些木头根本困不住我。
那人真腹黑,涂菰的病如此奇怪,白天刚招亲结束,晚上就急着办洞房,难道他想案情重现,找到他大哥这怪病的线索?
我忙警觉看看四周,他不会洞房也在一边看着吧?
想着后面逃出涂府需要用到武功,那么现在就没必要再伪装。
哼,喊我来冲喜,我倒要看看,这便宜夫君究竟什么派模样。
撩起红纱,轻轻进房,里面一直有道平稳的气息,但虚弱,可以分辨出是个男人的,但阴气极盛,阳气却奇缺。
床上男子果然是美男子一个,五官同样硬朗帅气,但是现在却浑身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让人生畏。
不比涂苏的一头繁厚乌发,他的发色营养不再,已经变得有些枯干,隐隐有灰,整齐地散落在鸳鸯绣枕上。
两颊有些凹陷,皮肉流缩,越发显得下巴削尖。在暖光下整张脸白得可怕,没有丝毫血色,在莹亮的光线下,竟然变得有些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逝去。
身形削瘦,即便现在身穿大红喜服,也完全看不出一丝暖意,浑身透着一股冰冷僵硬的味道。
再细看,此人印堂隐隐发黑,肉身也有着微微腐化的气息,肌肤已经不再富有软度和弹性,若不探其平稳的鼻息脏脉,你或许认为这已经是一个死人,而且那肢体的僵化,至少死了半年以上。
果真如传言所讲,这是怪病。
其实,仰慕这涂大公子美色的女子不在少数,但始终出于没人敢,仔细说来,涂菰染的怪疾诡异得很。
大致是半年前,一天人夜里受了惊,人忽然就病倒了。堂堂八尺男儿,现在竟瘦得轻如薄纸。
期间也请过各方名医,愣是找不到病根,治不好,这一睡,在床上就是生生躺了半年之久,不曾醒来。
冲喜的法子也试过,前不久刚娶进房的一个丫头,听说是买来的,毕竟正常人家谁愿意把女儿嫁过去守活寡。
这丫头进洞房的那晚,到子时,一声凄厉尖叫划破夜空,登时就栽倒在地,不省人事,吓人得很。
大家都猜估计是叫鬼摄了魂,现在人也傻了。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县城,受过大公子恩惠荫蔽的人都道惋惜,女人们更别提,一片伤春之情无处发泄。
世上平白无故少了个可嫁的美男子,老公女婿名额减少,大家顿感压力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