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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手下留情 ...

  •   宋明舒迈着小碎步跟着沈森往里走,一脸不情不愿。

      从正门进去,才发现原来这房屋是天井结构。两面有房屋,还是小二楼。
      正对面是墙体,靠墙立有一神龛,中间放置神像,桌上摆放贡品;再前面还放置有插着香烛的大炉鼎。
      地面青砖嵌铺,露天部分种植几株桂花树和玉兰树。此时正值五六月份,玉兰树花方谢,桂花树尚未开。

      谁说沈森生活拮据了,明明住这么大个宅子。
      宋明舒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默念道。

      沈森走到神像面前,从旁边竹筐里拿出三根香点燃,拜了三拜,插入炉鼎之中。

      宋明舒本想有样学样地去上香,却听得沈森叫他跪下,腿一软就跪在了脚下的蒲团之上。

      沈森是主角,茅山术道行很高,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他不对劲了?
      宋明舒表示心很虚。
      他盯着沈森不转眼,想知道接下来要对自己做些什么。

      沈森拐到墙后面倒腾了一会儿,回来时手中多了一把竹掃把,帚柄处画有一连串符文。

      “师,师叔,这是做什么?”宋明舒预感不妙。

      果然,沈森凉薄的嘴皮儿上下一碰,吐出俩字:“打你。”然后挥舞着竹掃把,稳稳落在宋明舒身上,一下又一下,打得宋明舒……一点儿也不疼?

      “咦?好像不疼。”宋明舒直直跪着,任由沈森打。这帚穗处拍打在他身上,像是一叠棉布轻软的触感。

      沈森手一挽,竹掃把在他手腕处转了个花样,稳稳收入掌中,随后又绕到墙后面,倒腾一阵,回来时手中拿着一根四面刻有符咒的四棱方形短木棍。

      这是天蓬尺,具有度鬼疗疾,驱邪押煞之用。
      宋明舒哪儿知道这是啥,只觉得像块板砖儿,能一下把他敲晕。
      “师叔,别啊,我知错了。”宋明舒欲哭无泪。

      “我看你鬼煞入体,命不久矣,为师帮你驱驱邪。”沈森将袖子挽起,露出洁白的皮肤。一手执尺,对着宋明舒说:“把手伸出来。”

      早知道方才就装作一副很疼的样子,也不至于现在还要挨直尺。
      哎,我还是太单纯了些。
      宋明舒颤抖着将左手送出,弱弱说了一句:“师叔,轻点儿。”

      “放心,为师知道分寸。”

      见沈森投来温情且慈祥的目光,优雅而从容不迫,宋明舒稍稍松了口气。

      片刻后——

      “啊……救命……哎哟,师叔饶命……啊,杀人了……”

      整个天井回荡着凄厉无比的叫喊声。

      .
      .

      饭桌上——

      六目相对,顾视无言,纷纷将目光落在宋明舒肿得像倭瓜的右手上,上面缠了一圈又一圈花里胡哨的布带,看着滑稽好笑。
      没办法,这里没有绷带,只能找些废弃的布料来包药。

      片刻后又齐刷刷将目光挪到正若无其事吃着饭的师叔身上。

      沈森抬眸看了他们一眼,说:“还不快吃,过午不食。”

      易正南和信宇连忙埋头吃饭。
      只有宋明舒一会儿抬右手一会儿动左手,怎么着都不习惯。手上包裹着药,正火辣辣地疼。

      宋明舒不会用左手,勉强拿了筷子,正欲挑起一筷子饭送入嘴边,结果用力过度,筷子一抖,米饭洒出去,还落了几粒在沈森碗里。

      易正南和信宇知道沈森今日心情不佳,否则也不会一见面就猛捶石蛋儿一顿,赶紧把头埋得更低,快速扒饭,早点吃完散场,省得殃及池鱼。

      沈森抬头瞥了宋明舒一眼,见他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头一软,对易正南说:“去拿个勺子给他。”

      易正南应了声就去给沈森找勺子。

      “谢谢师叔,那啥……要不然你那碗饭倒给我?”

      不论沈森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他主角的身份,而宋明舒很认得清这一点,并且有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抱紧主角大腿,争取多蹭主角光环。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沈森说完,继续吃饭。

      宋明舒接过易正南递来的勺子,吃着信宇给他夹的菜,乖乖地不说话了。

      本来宋明舒一点儿不同意原书所写沈森日子拮据之类的设定,但当吃饭时,还是明显感觉到了。
      饭是带着糠的米煮成的,无论是黄瓜炒鸡蛋和虎皮辣椒都因为少油少盐而吃得索然无味。尤其是那虎皮青椒,他怀疑根本就没放油盐,又辣又干。

      至于穿着,都还能接受。
      粗布麻衣,剪裁简单,款式单一;外衣加里衣,腰带束身。

      沈森穿的是双梁鞋,衣服颜色浅淡素雅。
      三个徒弟穿的是千层底儿布鞋,布衣颜色较深些,上衣都一般扎进裤头里,显得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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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森停箸搁碗,嘱咐他们晚些去打扫卫生,然后自己出了厅房,往楼上走。

      等沈森一离开,信宇赶紧问宋明舒:“二师兄,你怎么惹到师叔了?”

      宋明舒哪能说自己将沈森错认作了易正南,只打着哈哈说:“不知道啊。”又问:“师叔怎么这么凶?”

      “那个天蓬尺是法器,师叔不会用来打人的。”信宇也觉得奇怪。

      易正南却颇有些头绪,说道:“今日师叔确实不高兴,那村东头的王叔家儿子死了,要看个阴宅,本来是请的我们,结果被谢呈给抢了。都是师兄弟,他怎么老是不对付咱师叔?”

      “他是个坏家伙呗,真想画个符咒死他。”信宇说得咬牙切齿,一副大人恨人透顶的模样。

      宋明舒却很好奇,问:“画符……真能咒死人?”

      易正南连忙摇头,做出个噤声姿势,说:“小声点,被师叔听见我们动这些歪心思非得打断我们的狗腿。”

      信宇闻言立马反驳:“你的是狗腿,我们的才不是。”
      易正南嗔骂了句:“没大没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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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边沈森上了楼,进到自己房中,走到里间,靠墙的供奉台上整齐摆放了三排灵牌。

      沈森拿了三支香点燃,站在正中央拜了三拜,然后插入正前方的圆形香炉之中。

      他退回到中央站着,呼吸着满室的香火气息,面对着世代宗师的灵位静静出神。

      当初师父还在时,六甲天观是何等热闹,每日香火不断。
      师父开了三家,这家是本源,由沈森继承;还有“六甲法观”,“六甲奇观”,由师哥师姐分别继承。
      事实上,若非他们三个不能相合,无法共同经营这六甲天观,师父也不至于再置办另外两个地儿。

      现在“六甲法观”已经改名“谢观”,“六甲奇观”改名“玉仙观”,所奉行的也早已背离了师父当初所传授的思想。

      都说要与时俱进。
      现在人丁兴旺,百姓安居乐业,并没有那么多妖魔鬼怪作祟,很多时候不过是大家寻求自我心理安慰而已。

      做这一行若是不懂人情世故,不知变通,慢慢也就会被淘汰了。
      比如之前有很多村民不过是摔了一跤,或者忘了什么东西,便觉得有恶鬼缠身,找他驱邪押煞。但其实这根本是自己的无心之失,何来鬼怪作祟?他便嘱咐了几声叫人回去了,结果都说他道行不深,纷纷找去“谢观”和“玉仙观”花钱买符。

      其实若他们愿意花钱求个心安,倒也应该卖给他们。

      以前和师父在一起时,他哪里需要和人打交道,只需要好好完成自己的任务即可。
      自小和鬼怪来往,养成直来直去的性子,怎么都改不过来。

      他素来有三个原则:苦命穷人的事,不要钱也办;普通人的事,虽不赚却也不亏就能办;有钱人的事,只分赚得多还是赚得少。
      前两种人找他办事的多了,最后一种自然就少。
      日子过得拮据没什么,只是如有一天“六甲天观”因他经营不善而倒下,大概死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沈森心中很犹豫,也一直觉得痛苦。
      顺势而为还是坚持本心?这是个问题。

      他越发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是做这行的料。
      当初要是没有答应师父接下“六甲天观”,师哥师姐不至于要自立门户,随便哪个来接手,都能做得更好……

      忽然,面前的灵牌震动不止,随后连同其余的灵牌都一起晃动,摇摇欲坠。

      沈森回过神来,心知自己方才所想冒犯了师父,一掀下摆,立马跪下,恭敬地拱手礼拜,说:“弟子知错,请师父责罚,请列祖列宗息怒。”

      一连拜了几拜,一直到灵牌平息下来,整个屋子重新恢复了宁静。

      沈森轻叹一声气,早已习惯似的起身将方才因为晃动而倾倒的灵牌一一扶正。
      忽然听得楼下传来一阵尖叫之声,意识到是石蛋儿的声音,他有些头疼。

      这个家伙不知是怎么了,一别十来天,回来竟不认得自己。本以为中邪了,但用竹掃把和天蓬尺打都没有显示是这方面的征兆。
      不过仔细想想,石蛋儿本就不适合这行。胆子小,阳气稀,阴气重,特容易被鬼附身。
      若是有机会让他改行罢了。

      说来还是怪自己,当初就不该为了几袋白花花的大米收了这徒弟。但那年闹蝗灾,若不是石蛋儿的爹送来两袋大米,信宇已经被饿死。
      所以这种事情怪不到哪里。

      沈森深深叹了口气,标致的容颜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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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楼下,宋明舒鬼叫着从一个房间冲出来,直冲到外面院子,靠在银杏树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惊魂未定,只有被阳光包围时才有一丢丢安全感。

      方才他看见什么?宋明舒仔细回想一番。

      .

      吃完饭后,师兄弟说要去房间打扫卫生,他便跟着一起去看看,熟悉下环境。

      那个房间黑漆漆的,一进去便有股阴森之气扑面而来。

      听得师兄弟们说去点灯,宋明舒心下奇怪,思想把帘子拉开不就得了,大白天点什么灯啊?
      不过他也不多问,摸着黑跟着他们的脚步前行。

      一只手在前面摸索探路,弓着腰缓缓前行。
      忽然指尖碰到一个冰冷僵硬的东西,一时间难以分辨是什么,往下摸了摸,好像是布料一类的物品;一路摸着走,怎么感觉体型还挺大?

      烛台被点亮,房间的视线一下子明了起来。
      烛台被安放到对面两个角落,宋明舒这边离得远些,光线有些暗淡,但还是足以看清楚周遭的事物。

      宋明舒适应了视线,便想去看看那是什么,结果下一秒愣住了。

      是一个男人!披着宽大的黑色尸布,头上戴着一个高筒毡帽,皮肤苍白,青面獠牙,额上压着一张书着符的黄纸垂在脸上。
      不,不止一个,还一排呢!
      他们闭目歇息,似乎还在沉睡之中,站得挺直,一动不动。

      宋明舒吞咽了下口水,浑身发抖得厉害,被吓得动弹不了。

      “二师兄,你把那……”

      忽然传来的声音让宋明舒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顿时炸开,他扯着嗓门大叫一声,拔腿就跑,跌跌撞撞一路冲到现在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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