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历史：三国时代的尽头》庄麦狄

55、8.2 仁者无敌，天下归心

　　8.2 仁者无敌，天下归心
　　夏师姐说得煞有介事，曹髦也来了兴致，笑道：“朕愿听姑娘高论。”
　　夏师姐抖擞精神，娓娓道来：“海之阔无边无际，海之深无穷无尽，海中生物千奇百怪，海上气象变化莫测，世上再无一处如大海般神秘。而诸多奇异中最令小女子称奇的便是海水的潮汐，每日早晚必有潮汐各一次，每每波涛大起，海水上涌，仿佛有人在驱赶海水一般，无一日例外。为何大海能够如此，着实令无梦百思不得其解。”
　　曹髦听后却没有惊讶，反而哈哈大笑：“这有何难？夏姑娘，听朕为你分解。”看着曹髦满怀自信的样子，我们都有些茫然，不是说古人不懂潮汐的原理吗？难道曹髦也是穿越来的？
　　“须知普天之下共有四海，各有海神掌管。东海禺猇，南海不廷胡余，西海弇兹，北海禺疆。所谓潮涨潮落，便是由于四海海神的一呼一吸所致。海神呼气，自然海水上涨，破涛汹涌，海神吸气，自然海水下落，波澜不惊。”给夏师姐科普一番后，曹髦目光炯炯的盯着她，似乎期待着她的赞叹。
　　一向果断的夏师姐也有些犹豫了，想了一阵才皱眉问道：“依陛下所讲，海神呼吸之间便有如此威能，岂不是比大海还要巨大？此等情景，恕无梦难以想象。”
　　曹髦的目光透着怜悯：“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海神的威严，的确不是凡人可以想象的。”
　　夏师姐目瞪口呆，无话可说，我和林老师憋笑憋得肚子都要痉挛了。我决不是笑曹髦无知，而是笑夏真无谋，无梦少智，被古人看成了无知少女，井底之蛙。
　　夏师姐向来不屈不挠，只是失神了片刻，又要重整旗鼓，林老师见势不妙，一边拉着她的衣袖，一边向曹髦谢道：“多谢陛下指点，林某师徒受教了。”
　　曹髦欣慰的道：“林先生不必客气，朕虽然未见过大海，所幸宫中藏书甚多，倒也通晓一些掌故，若是林先生需要，尽可将宫中书简拿去抄录。”
　　林老师连忙谢恩。我看夏师姐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没有了再开口的兴致，只好挺身而出，接着她的话题说下去：“水性至柔，聚集成海，却能以柔克刚。我在稷下岛时，也曾见过大海的愤怒，惊涛骇浪，汹涌澎湃，在几十丈的巨浪围攻之下，稷下岛犹如天地间的一颗尘埃，岛上数千人的性命全在大海的一念之间。那时我才真切体会到了大海的强大，正可谓沧海一怒，天地震怖！”
　　曹髦点头道：“好一个沧海一怒，天地震怖，稷下岛孤悬海外，却也饱受大海之苦，生存太过艰辛。”
　　我笑道：“陛下只知其一。虽然大海发怒之时甚是恐怖，但却也是稷下岛民的最大倚靠，我们能够填饱肚子，也是得了大海的馈赠。稷下岛土地虽然贫瘠，近海水产却颇多，鱼蟹虾贝都有不少出产。每当风平浪静之时，一艘小小的木船便可出海捕捞，收获颇丰。运气好时，甚至会遇到长达数丈的大鱼不知为何在岸边搁浅。此种大鱼脂肪肥厚，熬制成油膏，可以代替蜡烛；鱼肉味道鲜美，鱼皮质地柔软，对于岛民来说都是难得之物。也正因如此，师姐方才才有大海慷慨之说。”
　　曹髦笑道：“麦狄说得倒也有趣，如此说来，稷下岛民对于大海可说是又爱又恨了？”
　　林老师怕我应对不当，主动接口道：“爱也有之，怕也有之，恨则未必。大海虽然无情，却从来都为稷下岛留下一线生机，每逢风暴过后，不多时便可重整旗鼓。况且平日里也大多是风和日丽，波澜不惊，平静的时日太多，也会使人懈怠。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正是这个道理。”
　　曹髦点头赞同道：“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有得有失，有苦有甜，才能合乎天道。”
　　林老师又道：“其实臣在岛上时，曾认为天子与大海有颇多相似之处。天子居于深宫之内，普通百姓难得一见，可谓神秘；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可谓强大。天下百姓全仰仗天子之德，才能安居乐业，可谓慷慨。直到我在洛阳见到了陛下，臣才知道自己不过是管窥蠡测，坐井观天。”
　　曹髦一下来了精神，两手攥拳，看上去略有些紧张，却还努力的露出风轻云淡的微笑：“林先生，朕令你失望了吧。”
　　林老师大摇其头：“是臣不应用大海与陛下比较。大海最是无情，虽然时而慷慨，却是无意所为。大海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陛下您却常怀一颗仁爱之心，您的慷慨才是发乎于心，照人肝胆：这才是您远胜于大海之处。若没有您的仁爱，臣等师徒早已命丧邙山，若是没有您的慷慨，臣等师徒也难得太学求学的机会。臣等对陛下感激涕零，同时陛下也令臣领悟了些许道理——仁者方无敌，天下尽归心。”
　　按说平时曹髦耳边听到的奉承话也不会少，阈值相对较高，但林老师的“天下归心”还是对他有所触动。尽管他尽力维持着皇帝的矜持和庄重，我仍然能从他青涩的脸上看出几许欣慰和得意。
　　夏师姐经过片刻的回血，也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这时配合着林老师道：“无梦常听老师说，使人畏惧易，令人敬服难。陛下富有四海，掌天下万民生杀之权，却能以仁待人，以德服人，品德之高洁可比上古帝王。”
　　看看曹髦使劲儿绷着的小脸，我也忍不住再添点柴火：“来到洛阳后，臣也常自思索，若是臣等先祖身处陛下治下，稷下一脉定然能发扬光大，更胜昔日辉煌，又何苦九死一生、流亡海外？”
　　其实，我们倒也不是单纯的拍皇帝马屁，我们三个人的命的的确确是这位皇帝救下来的，我们一直对他心怀感激。这时说几句好听的话，既能表达一下我们感恩的心情，又能让皇帝开心一下，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