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历史：三国时代的尽头》庄麦狄

30、4.3 这人是谁

　　4.3 这人是谁
　　两汉的五铢钱实测重量一般在3.5-4克上下，20万五铢钱那就重达700公斤以上，这样的重量可不是我们三个人能够负担的，换成金饼银条势在必行。
　　林老师问道：“20万钱能换多少金？”
　　“10万五铢钱可换一斤黄金，或者5斤白银。您这20万钱可以留下2000钱来花用，剩下的再换成一斤黄金和几斤白银，您看如何？”掌柜心中早有计较。
　　东汉之后，黄金的价格大大上涨，几乎是西汉时的十倍，这样的兑换比例与史料上记载的相去不远。林老师点头道：“那好，就按你说的办吧。”
　　掌柜见林先生应允，便叫伙计去取来金饼、银条和铜钱。金饼是圆形中空的，称为马蹄金，银条上面还刻着“中元二年”的字样，金饼上面却没有刻字。当着我们的面，掌柜的让伙计给金银称重、分割，又将2000文铜钱帮我们装在一个长条形的布囊里，交给我们，这才算钱货两讫。
　　林老师将金饼银条揣在自己身上，那2000铜钱则交给我背着。这时的铜钱100文称为一陌，1000文称为一贯，两贯铜钱的重量也不过7公斤重，对我来说算不上太大的负担。
　　手中有钱，心中不慌，虽然有7公斤的铜钱压在肩上，我反倒觉得腰杆更直了。林老师和夏师姐也有同感，我们逛起街来从容多了，每家店都想进去看看，每件东西都想买回去研究，这样的后果就是我的肩上的布囊越来越轻，身上的负重却有所增加。尤其是夏师姐以研究当代纺织品工艺水平为由，在一家布店买了一整匹纨素，花了白银3两余，折合铜钱4000文。一匹布通常宽二尺二寸，长四丈，这时的尺用的是杜夔尺，一尺合24厘米多一点，所以一匹布宽大约半米多，长十米左右。
　　这匹布自然又夹在了我的腋下，出了布店，我问道：“夏师姐，你买来这匹白布是打算做婚纱吗？”
　　“你说对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也该为出嫁准备着了。”夏师姐很坦然。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座移动的百宝格一样，手提肩扛着不少零零碎碎、毫无用处的物品。林老师看看我，同情心油然而生：“咱们逛了这么长时间，大伙也都累了、饿了，不如找家酒馆饭店之类的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吧。”
　　“那可太好了，刚才咱们路过的那家饭庄就不错，外观气势恢宏，一看饭菜的味道就不错，咱们也该顺便考察一下当代饭店的烹饪水平了。”要不是胳膊下夹着不少东西，我一定举双手赞成林老师的提议。
　　林老师语重心长的说道：“麦狄啊，虽然咱们现在有了一点钱，但是这些钱严格地讲都是这个项目的科研经费。对于科研经费的使用，咱们学校有着非常严格的规定。虽然现在没有人监督，咱们也该自觉遵守，不能把科研经费用来大吃大喝。咱们逛了这么半天，对于金市的规律我已经摸得差不多了，高大上的店铺往往位于金市的中心地带，越往两边边缘处走，就越多贴近老百姓日常生活的小店。咱们不妨再向前走走，一定能找到一家富于时代特色，又物美价廉的小饭店。”
　　“关键是价廉。”夏师姐一本正经的补充道。
　　我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的、肩上背的、胳膊下夹的种种研究对象，无奈的表示同意。
　　果然如林老师所说，我们越向金市的边缘走，商店的种类就越贴近普通人的生活，蔬菜水果摊，肉摊也多了起来，各种小酒馆、小饭店也不在少数，我们挑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走了进去。
　　酒馆不大，布局紧凑，一共就摆了五、六张食案。店主人是位三十来岁的女子，相貌平常。她将我们引到一张空桌子前坐下，态度不冷不热：“几位客人要喝酒还是用饭？”
　　“你这里都有什么酒饭？”小酒馆当然没有菜单。
　　“浊酒一升10文，樱桃酒一升20文，山阳酒一升35文。吃食现在只有菘菜羊肉汤饼，一碗30文。”那妇人答道。
　　菘菜就是古代的大白菜。我们也都饿了、渴了，于是林老师便要了三碗汤饼和几升山阳酒，让我取出铜钱付账，等着她上酒饭。
　　这个时期的普通劳动人民往往是一日两餐，这个时间段不是饭点，酒馆里也没什么人，只有紧里面有张食案坐了个人自斟自饮，他面朝着大门，一抬头就能看到我们。
　　这人穿着一件对襟的灰白色宽衫，两襟之间用一条布带系着，大袖敞口，衣服看上去很旧，但穿在他身上却一点也不显得邋遢，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韵味。他的头发有些花白，头上没有加笄，而是用一幅白绢束着，看上去潇洒自然。他的年纪已经不轻，看起来接近五十，但两只眼睛黑白分明，面色淡然，举止优雅，仍可称得上丰神俊朗。
　　最令人瞩目的是他身上独有一种特质，与我们这几天见到的任何一人都大不相同。这是一种放达飘逸又混杂着忧郁的气质，这令他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但当有人将目光凝聚到他身上时又觉得格外的自然平和，矛盾而又和谐。
　　当代的名士我也见了几个，钟会高深莫测，羊祜温和有礼，裴秀清冷高傲，荀勖机智狡黠，王沈深沉老成，但是若论气质，都比不上这人的从容自然。
　　我不由得向他多望了几眼，林老师轻轻拽了我一下，低声道：“别看那边，不滞于物，不殆于心，才是名士风度。别让人小看了。”
　　夏师姐也凑过来，悄声说：“这人的气质处在这个时代，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想不吸引人的注意都难。一定又是个青史留名的人物。”
　　“不管是谁，这样的风度气质，也值得咱们交往一番了。”林老师微微点头。
　　“那一会咱们怎么做？”在古代名人的面前，我还是感觉有些不够自信。
　　“该吃吃，该喝喝，贵在真实，不必妄自菲薄。你们俩的形貌颜值不输此人，虽然有点稚嫩，但是胜在风华正茂，要对自己有信心。”林老师看出了我的疑虑，鼓励道。
　　可能与从前的经历有关，我一向缺少夏师姐身上的那种自信，即使在一帆风顺的时候，也总担心自己会遭受莫名的打击。林老师了解我的性格，他总会在我软弱的时候鼓励我，为我指明方向。他总能敏锐的找到我思想中的症结所在，帮我尽量化解。我很庆幸能得到他的耳提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