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试探（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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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节虽已过，但汾都兴种花，尤其是位于京城内圈地官宦人家，因此节日地气氛仍久久未曾散去，再持续一个月应该还是绰绰有余地。这一路上看到的牡丹，月季，桃花梨花都还挂着彩，路边小摊子上卖花糕的也大有人在，街道旁来来往往提着花灯游街的公子小姐自然更是羡煞旁人。
齐骧腾无意搅了这伙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的兴致，便叫了三辆马车，自己独坐一辆在最前头，另外两架并排紧随其后。
宋莅之撩开车帘子往对面看去，但对面马车帘子掩得厚厚实实的，透不出半点缝隙，无果，便只能在心里祈祷那两人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闹起来。
回过身，刚刚好迎上齐清嘉的目光。
“……哥哥在看什么？”
宋莅之坐端正，莞尔道，“看这汾都街头的热闹景象啊，我同顾弘中来了这里也有好几日了，却一次都没有逛逛这里的街巷。”
齐清嘉嘴角微挑，“下次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哥哥来汾都街上玩。”
“行啊，一言为定。对了，昨晚伯伯说你的生辰快要到了，是哪一天呢？”
说到这里，齐清嘉敛下眉眼，显出几分落寞。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我的生辰过不过都无所谓的。”
宋莅之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有些心疼，忙伸手扣住他的左腕，“怎么会呢？你可是堂堂齐小王爷，现如今又是这登科状元，你的生辰都不重要的话又还有谁敢说他的生辰重要呢？”
齐清嘉只觉心底一片柔软，又甘甜又苦涩。
缓缓抬头，“那……哥哥陪我一起过吗？”
“陪，我一定给你好好过这次的生辰，过完了再离京。”
还是得……走吗？
“那哥哥此次回陇南，日后可还会来这汾都？”
宋莅之其实也说不准，这前前后后好几次科考未中，再加上明里暗里有人刻意阻挠，入仕恐怕是没有太大希望了，既如此，便只能留在陇南当个教书先生之类的。但他不想辜负眼前人一片挽留的心，“一定会的，即便是为了你，我也还要再回来的。”
齐清嘉眸子微动，有些意料之外，他其实想过宋莅之可能为了不让自己失望，会找个幌子称自己还要再回来。
不过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寻的这个借口竟是自己。
他反手抚上宋莅之的右手，“哥哥说话算数？”
宋莅之似觉得这个举动有些过分亲昵，心里一动，忙将手抽了回来，低头不敢看他，“……算数的。”
不知为何，自从上次说开心事之后，每每他和齐清嘉密切接触的时候总有些奇怪的感觉，这几日替他束发时也是这样，指尖一划过他的发梢，总觉得心慌得紧，让他也犹豫是不是跟这人走得太近了，可同顾弘中在一块儿的时候却又没有这些个奇奇怪怪的念头。
才是初春，这暖帐子里头这么热的吗？
齐清嘉瞧出了他的慌乱，既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也就此低下头去，一时间，两人都只是相对坐着，没有再开口。
另一边，顾弘中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坐在他左前方，恨不得离他三尺远的齐迭衍，他两手交握着，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指节不停摩挲。
半饷，他才起身，径直坐到齐迭衍的身旁。
“！”
齐迭衍一惊，赶忙要起身往别处走去，却被顾弘中一把扣住了手腕。
“……南乔，我这三年，真的很想你。”
齐迭衍想要甩开他的手，奈何他的那点儿力气落到顾弘中眼里简直像撒娇。
既然挣不脱，那便耗着罢。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齐迭衍觉得腕边倏地一松，顾弘中没有再紧紧禁锢着他，随后传来了他的声音，哽咽，沙哑得让人心疼。
“你若想要离开，只消再用力甩一次，我不会再逼你了。”
齐迭衍怔在原地，指尖微微蜷缩，这话说的没错，他只要跟方才一样，狠狠一甩手，便能挣脱了。
能挣脱顾弘中的手，能挣脱三年来的痛苦折磨，能挣脱有关他的一切。能重新回到彼此不认识，相安无事的三年前，能重新做回足不出户的齐王府嫡长子，那个孱弱的病秧子，这一辈子就靠那些药吊着命，活得郁郁寡欢，孤独终老。
而顾弘中，或许还在北疆建功立业，英姿雄发，待功成名就，会有一众好姑娘家向他表白心迹。说不定，不久后他便寻到了一位倾国倾城同他门当户对的姑娘，然后上门提亲，娶亲，入洞房，子孙满堂，一辈子活得舒舒心心，快快乐乐的。
可是这又凭什么啊？明明就是他顾弘中先招惹我齐迭衍的，凭什么到头来还是所有的东西都得我一个人承受？他还能过上风风光光无忧无虑的日子。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为什么，要做出一副我对不起你的样子？”
声音沉如海底冰，冷冽彻骨。
“你说……什么？”顾弘中觉察到手里牵着的人在轻轻发抖。
齐迭衍移开他的手，一如既往地冷漠，声音却是颤抖的，“我说，三年前，逼我喝醉的人是你，睡梦之中求着我要甜头的人是你，给我落下一场大病的人是你，事后不寻我的人是你。三年以后，再次见面翻脸不认人的是你，不作任何解释的人是你，又一次惹上我的人是你。就在刚才，想要跟我摆脱一切干系的人，也是你，你可曾想过，你或许还能当作一切从未发生，而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顾弘中从后面拥住他，“我……对不起南乔，三年前，北疆战局紧迫，我也想过寻你，可我不知你究竟去了哪里，北疆能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求你原谅我，求你……求你了南乔。”
齐迭衍垂眼望着禁锢着自己的那双手，这一次，任他怎么使力，应该都再也挣不开了。
“顾弘中，你个混蛋！”
指尖触到了冰凉的泪滴，顾弘中抬起左手挡住齐迭衍的双眼，右手仍紧紧搂住他的腰，下巴磕在他的肩上，又哭又笑，“对……我是混蛋，我十恶不赦，但是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我顾弘中当了二十多年的将军，打的仗数不胜数，疆场上没求过什么人，没怕过什么人，但我怕你又杳无音信，一言不发地离开。所以我求你了，求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我保证，不会让你生病了，更不会……把你弄丢了。”
泪水快要把掌心濡湿了，齐迭衍一把将顾弘中的左手抓下，转过身，顺势将他按在座位上，倾身压了上去，覆住他的唇，轻轻吻着，“你以为……这样就够了吗？我要你对我负责，要你娶我，要你……不得安生。”
“我都答应你。”顾弘中回应着，轻轻舔着他颊边的泪水。
眼泪还顺着眼角往下流，说不清是苦涩的还是甜蜜的，数不清的情绪交织穿插于这个吻里面，深情，别离，战乱，病痛，还有，过长过切的思念。
三年，千余日，靠着一息尚存的，又岂止一个人。
帘子掩住了春光，集市的热闹盖住了一切声响。
所以当车马行至皇宫门前时，车夫和仆从都没有注意到任何异样。
比如他们家大公子脸红得很，眼角还泛着红，下马车的时候还是顾弘中给抱下来的。偶有几次，宋莅之想回头看看他们有没有闹起来，担心被齐清嘉看出端倪来，也只得作罢。
宫门前已经停放了十几辆马车，看样子各路皇亲国戚应该都已经到齐了。
引路的公公忙带着他们往正殿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试探（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