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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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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空阴郁,层云蔽天,云雾缭绕氤氲的如波如浪,顷刻间,辗转幻化成无穷景致,细细麻麻的如同女儿家诉不尽的心事。
朱楼画栋,青砖碧瓦,飞檐耸立掩于茂密葱郁的树间,琉璃细瓦错落有致的排落着,白玉雕栏之上,镶金的牌匾刻着三个璀璨的大字:桃花楼。
清风乍起,拂动着街边的杨柳摇曳生姿。一辆灰色马车伴着这荡漾的绿色,悠悠的停靠于楼前。
一抹碧蓝,一抹翠绿,两道倩影翩然而至。一个巧笑嫣然,一个妩媚俏丽。
绿衣轻轻掀起灰色幔帐,抬首时浅浅盈笑,爷,到了。
低沉而有些嘶哑的轻咳数声,一袭青衣缓缓而下,乌发轻拢于银色的丝带之中,额前几率青丝垂下,微风拂动发梢,轻轻舞动着。凌乱青丝间,一汪幽泉沉静深邃,淡淡的,浅浅的,无波无澜。
容颜如玉,只是有些虚弱的白,静立间,犹如月下悄悄绽放的莲,清雅出尘,风华纯澈,那样的静谧那样的恬淡,让人不禁心生膜拜,只是如雪的眉眼间,淡然的有些遗世独立的孤寂,遥遥相望,如隔云端。
简素的丝质青衣,没有任何花哨的纹路,几多莲花静静的开在衣摆处,只是掩于细密而紧致的针脚之中,轻的不着痕迹。银色的腰带间荡着一枚白玉,此外别无他物,却更添一份雅致清俊。
骨节分明的玉指轻轻撩起长袍,抬步走进楼内。
一红一绿紧随其后,没入朱门。
青州,桃花楼,水凝烟。
是的,单单是这八个字,就可以教天下男儿为之痴狂。水凝烟,传闻中,一笑倾世的名伶,蛾眉宛转,玉貌花容,无数的世子王侯为其倾尽万贯家财,即使妻离子散,家道衰败也在所不惜,可是,无论世人多么努力,却换不回佳人的盈盈一顾。
水凝烟天性薄凉,孤傲立世,她眼中的柔情,永远只为曲中的人,话中的景。只是,人总是贪婪的,愈是得不到,就愈发念念不忘。所以,每日的桃花楼,总是宾客满座,皆是为水凝烟而来。
二楼厢房内,幽香点点,青庐中烟雾袅袅。
青衣男子静静的坐于红木椅中,静若清泉的眸子盯着楼下台上的那抹红。
云鬓高绾,梅妆轻绘。眼底眉间,笑得明媚婉转,只是,眸光不曾为台下任何一个人驻留。
舞影妖娆,广袖旖旎,伴着旖旎而清扬的软玉泠音,似是为满室燥热注入缕缕清风。舞衣是妖冶的红色,美的惊心动魄,霓虹长舞,水裙飘香,醉了满室看客,牵了众人魂魄。
绿衣女子温柔的递上茶杯,几片碧绿的茶叶沉浮几许,终是没入杯底,犹如青衣人望着那抹红衣时眸中瞬间明灭的锋芒。
蓝衣女子眨动着晶莹的杏眼,踌躇问道,爷,这水凝烟仍然不是么。
青衣人依旧没有移开眼眸,只是修眉微微蹙起,眼中淡淡的伤,轻声开口,如同梦语嘤咛,不是,飞鸾,步遥,她不是。说罢,抬手,覆上额角,敛去眉间浓浓的倦意。
飞鸾上前,蓝衣拂动,抬手抚上青衣人的太阳穴,轻柔的按压着,眼中点点心疼,爷,莫要着急,总有一天,会找到爷要找的那个人的。
青衣人闭眸苦笑,喃喃道,可是,要怎么找呢,除了梦中清淡如烟的白衣,我从来不知道她是谁,你说,这茫茫人海,我要怎么找,找到她,找到失去的记忆。纤长浓密的睫毛垂下,在灯花光晕中,铺展出如翎倒影,看不出情绪,只是那隐隐颤抖的喉咙,上下起伏,如同跳动在心间的伤。
绿衣女子眼中忧伤渐渐被一抹不甘和心痛所取代,上前攥住青衣人的袖口,颤声道,爷,即使想不起以前,也还有我和飞鸾陪着你,所以,请不要难过好么。
青衣人抬眼,眸底闪过一丝复杂,快的如影拂动。似是许久,有些失了血色的唇轻轻开启,几声轻咳后,终于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好字。
只得一字,却叫飞鸾步遥二人红了眼眶,颤了心间,她们知道,这个淡如水温如玉的男子,是不屑欺骗的,他的许诺,从来都是金口玉言。只是她们不晓得,这一个好字,并不是许诺,只是,无奈和错杂,以及满心的失落与颓败时的意气之言。
一阵喧哗,打断了满室窒息的气氛。
台上,一个双颊红晕,眼中迷醉的锦衣男子拉扯着那袭红衣,眼神痴缠间隐隐有些猥琐之意。
水凝烟并未恼怒,只是用那没有焦距的美瞳冷冷的看着满眼惊艳与欲望的锦衣男子。几个黑衣大汉上前讲锦衣男子拉开。锦衣男子眉头紧皱,言语含糊不清,眼中醉意朦胧,嘶哑着声音喊道,水凝烟,我喜欢你,和我回去吧,我许你一生的荣华富贵。
原本已经走至台边的水凝烟猛然转身,眉眼冷寒似玄冰,冷笑一声,怎么,男人的诺言就这么轻贱么。都说戏子无情,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识过薄幸之人是怎样的郎心似铁。语落,她倏然眯起眼眸,又是讥讽一嗤。
没有人看到,她眯起的眼眸中,有一股深深的伤痛划过,快的不着痕迹,只是,恰好,落入青衣人的眼中。
那黄衣公子似是被讽刺的恼羞成怒,眼中一丝狠绝,朗声嗤道,你水凝烟不过是个朝秦暮楚,烟视媚行的伶人,凭什么装清高。
水凝烟娇颜升起不正常的红晕,眸中似火的怒意腾腾燃起。
这楼中,应是清净之地,公子何必为大家演上这样一出闹剧呢。
随着一道清冷而温柔的声音,众人抬首,将目光移向二楼雅座。那一眼,他们看到了清风,看到了明月,看到了画中人,看到了天上仙,那舒展的眉眼,那如玉的容颜,那纯澈的眼眸,那一袭青衣安然伫立,广袖飘动间,让人自心底发出一声轻叹,那个翩然而立的人,是让人无法亵渎的神。
锦衣男子看到楼上的青衣,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猥亵,正欲开口反驳,却被众人的一阵惊呼打断。
所有人都错愕的看着那遥遥欲坠的红衣狼狈的跌跌撞撞的朝二楼奔去,永远一副清冷的容颜此刻有了破冰的龟裂,精致的眼眸中水气氤氲,眼底的悲切与迫切,仿佛是追寻了千万年的守候与等待,终于找到了所坚持的信念时而迸发的璀璨华美。
水凝烟不顾此刻不整的衣衫,更顾不得娇柔的仪态,她只知道,她终于等到了,秦暮忧,暮忧,她的暮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