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续言》狐桃七

1、第一章

　　今日是上元佳节，周围人声鼎沸，一片热闹欢腾。

　　“姐姐，我去前面看看花灯。”五妹妹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传来。我点点头，应了一声。

　　“你在这等着我，我很快回来。”五妹妹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逐渐淹没在周围的喧嚣声中。

　　我一点点摸索着向前，寻到一处台阶坐了下来。

　　今天天气依旧有些寒凉，我蜷缩着坐在台阶上，凛冽的北风吹得我忍不住打了一阵寒颤。

　　但尽管天气寒冷，依然没有影响上元节的热闹。

　　我也曾看过上元节的灯彩霓虹和那各式各样的花灯，只是如今确再也看不到了。

　　我是丞相府的三小姐，听娘亲说，我出生那天，天上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父亲望着漫天飘舞的雪花对众人说“就叫落雪吧。”

　　在我十三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个女子，她穿着一身漂亮的纱裙，长得娇媚动人。可她见到我，抬手一挥，我便看到一道强光向我眼睛刺来，等再醒来后，我的世界便是一片黑暗。

　　父亲到处派人追查缉拿此人也没能寻到。娘亲自此以后，每日以泪洗面，哥哥们安慰我：“以后我们都是你的眼睛。”

　　如今我已慢慢习惯了黑暗，习惯了跌跌撞撞。

　　刚刚离开的便是我的五妹妹落兮，五妹妹说上元节街上很是热闹，非要带着我出去散心。娘亲自是不放心，五妹妹向娘亲保证会形影不离的看着我。娘亲犹豫了许久，这才同意。

　　妹妹很机灵，随行的仆人很快就被她支走。我知道她这是约了户部尚书的公子程墨书了。

　　但因为户部尚书支持四皇子，而我父亲是三皇子一脉。皇储之争眼下已是水火不容，两个皇子暗暗较劲，党派也是纷争不断，父亲自然是不同意五妹妹跟墨书公子在一起。平日里将她看管的很是严格，所以五妹妹借口带我出来赏灯，甩掉随从。现在应该是偷偷跟墨书公子见面去了。

　　就在我等在路边时却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然后便听到一个男人语气轻佻的说：“小妹妹，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哥哥陪陪你怎么样。”

　　我心里一惊，连忙道：“我在这等我的家人，他们就在这附近。”

　　可那醉汉却不以为意，带着醉意说话含糊地道：“你家人怎么让你一个人待在这，天气这么冷，冻坏了哥哥心疼。”他一边说着，一边抓住我的手。

　　我赶紧缩回手，心里又惊又怕，但还是装作镇定：“这位公子莫要轻薄，我大哥哥是护卫军统领，你要对我无理，他定是饶不了你。”

　　那醉汉听罢确哈哈大笑：“饶不了好啊，等你做了我的小娘子，他就不会再说什么了，来跟哥哥走，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抓起我的手，将我从台阶上拽起来。我奋力反抗，但力气远不如他，被他拖着向前走去。

　　我惊叫大呼，听到路人议论纷纷的议论和指责声，那醉汉一边走一边叫嚣：“走开，看什么看，老子带娘子回家，你们管得着嘛。”

　　我大声呼救：“救救我，我不是他娘子，救救我。”

　　我大叫挣扎着，可那醉汉不肯松手。情急之下，我一口咬在他胳膊上，醉汉吃痛的松开手，恼怒的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我被打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

　　那醉汉还是不肯罢手，上前对我又踢又打，我浑身疼痛，在地上摸索着想要逃离。

　　那醉汉似乎这才明白，轻蔑地嘲笑道：“原来还是个瞎子啊，本公子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说罢他又一脚踢在我的腹部，嘴里顿时有股腥甜之气。

　　我无助的在地上摸索，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响起：“住手”。

　　那醉汉叫嚣的声音又传来：“敢来管本少爷的事，你有几个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管你是谁，滚开。”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几个，给我上。”

　　接着耳边就传来激烈打斗声，我蜷缩着坐在地上，瑟瑟发抖，不住掉着眼泪。

　　我听到打斗的声音、倒地后哀嚎的声音、旁边的人叫好的声音，接着又听到醉汉倒地的哀嚎声。

　　那醉汉叫了一句：“有种给老子等着。”接着凌乱的脚步声似乎越来越远。

　　那低沉的男声传来：“姑娘，你没事吧。”

　　我抬起头，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寒冷还是因为过度惊惧，身子还有些微微的发抖。

　　他的声音有些惊诧：“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

　　“不知道，我看不见。”

　　他沉默了一会，声音细微低沉地道：“我一看到姑娘，就莫名的熟悉，这种感觉很奇妙，我也不知道为何如此。”

　　虽然看不到他，但我仔细回忆了这个男人的声音，似乎之前并未听到过。

　　他将我从地上拉起，我微微俯身，感谢他道：“今日多谢公子搭救。”

　　“不必感谢，路见不平理应相助，只是不知姑娘为何一个人再此。”“今日街上热闹，我同妹妹一起出来散心，现在与她走散了。”我无助地垂下头，心里更是深深的沮丧。

　　眼睛失明后，我大多都是一个人闷在家中，出门也时时要人陪伴在身旁。可能现在我依然在一个走过多次的地方，然而却寻不到回家的路。

　　一件厚实的斗篷披在我的肩上，顿时感到了一丝暖意，我习惯性的抬起头，眼里却依旧黑暗一片。

　　那男人说道：“姑娘既然找不到家人，我倒是可以送姑娘回家。只是姑娘是出来散心，如此回去有些遗憾，我有个好去处，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我对他点点头，尽管我们才刚相识，尽管对他仍是一无所知，可我确对他很是放心，也莫名觉得安心。

　　他将自己的衣袖递给我，我摸索着抓在手里，随着他往前走去。他似乎是带我上了一艘船，我的耳中传来船桨拨动水流哗哗作响，也感受到船只在水流中一荡一荡，起起落落。

　　自从我失明后，内心一直很沮丧，眼睛和心里都是压抑的黑暗。如今听着两岸人潮的喧嚣之声，美妙的琵琶声以及少女婉转悠扬的歌声，心情也跟着舒畅起来。

　　脸上一丝丝冰凉之意传来，那男子道：“下雪了。”

　　我伸出手，感受着轻柔的雪花流过指缝。

　　“姑娘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可以用心去感受这世间。”

　　我点点头，此时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花吹在我的脸上，可我的心确似冰雪逐渐消融，脸上露出久违的微笑，是失明后少有的由衷地笑。

　　小船荡漾在湖面上，我与他站在船头，感受着落雪纷飞，我感激的对他说了声：“多谢公子带我感受这世间气息，原来不用眼睛去看也能让人沉醉其中。”

　　“不必言谢，我也是独自一人，只当与姑娘结伴度过这上元节。”

　　我对他展颜轻笑，道：“我叫落雪，不知公子姓名是？”

　　“落雪。”他轻轻念了一句，继而他的声音又传来“我叫萧四。”

　　他沉默了一会问我：“姑娘的名字很好听，是落雪纷飞的时候出生的吗？”

　　我点点头。

　　他的声音似是有些惊喜：“我同姑娘一样，娘亲说在我出生那天，天上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只是不知姑娘生辰是哪天？”

　　最后我们惊喜的发现，我与他的生辰是同一年、同一天、同一个时辰，同样的漫天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