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军团》南桢

1、上集

　　“洛，我受不了了，你看！”樱一边生气地喊着，一边递过盛辣椒酱的罐子。不用看我也知道，她一定又在里面发现了蟑螂。
　　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在食品罐里发现蟑螂了。

　　我叫洛，上个月和樱结婚后就搬来了现在的公寓。
　　虽说因为经济拮据的缘故，只能买这样狭窄的二手房，但整栋大楼建成不过五年，外观看上去并不陈旧，加上原主人要移民，急于出售，因此房价也是相当便宜的。综合这些情况，我和樱初搬来的时候还是非常满意，但万万没想到，这里的蟑螂多得超乎想象。
　　时间长了，我们才发现，数量多倒还是其次，它们那种诡谲阴冷的存在感所带来的震慑才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

　　杀虫剂根本起不到威慑的作用。某次在我看球赛时，樱惊慌失措地跑来描述说，它们近乎贪婪地舔食掉那些杀虫剂后，还能轻蔑地看向她，然后悠哉地走掉。
　　虽然善于想象与夸张一直都是女人的天赋，但如果这番人性化的形容用在家里的蟑螂身上的话，我只会觉得贴切。
　　事实上，它们就是这样嚣张的存在。
　　蟑螂纸和蟑螂小屋都有买过，不过在亲眼目睹了蟑螂纸上孵化小蟑螂和蟑螂小屋被当做栖息胜地的场景后，这样的道具也就只能是摆设而已。
　　拖鞋虽然费劲，但偶尔也算是好的武器——不过更多的时候，就算狠狠拍上几下，再践踏个几脚，个中聪明者还是能在最恰当的时间装死，然后趁人不备飞速溜过；个中坚强者还是能微跛着跑掉。
　　真不愧是奥陶纪就存在的生物活化石啊！那种超越科属的狡黠以及难以置信的生命力简直有如来自地狱。

　　樱最开始很是害怕。女孩子面对丑陋的昆虫们总会有点畏惧，但渐渐地，那种畏惧演化成了厌恶。促成这种转变的直接事件正是她第一次在辣椒罐里发现蟑螂。
　　当时樱正做着她拿手的水煮肉片，当她像往常一样往肉片里放辣椒时，发现舀出的辣椒里有一团较大的块状物，本以为只是没榨碎的辣椒，却不想用手拈出时才发现自己正拎着的是蟑螂的翅膀。死去的蟑螂颤巍巍地悬在空中不断滴落暗红的辣椒油，仿佛某种血腥的宗教场面。
　　这一幕让我们恶心不已。尤其是樱，她一直疑心那只蟑螂已在里面死了很多时日了，想到前几日吃的菜里都放有或许“泡制”了蟑螂的辣椒，她就直嚷胃痛。
　　这以后她养成了一个强迫症般的习惯——每次放佐料前都会整个搅上一通，看看有没有蟑螂。于是真的有那么几次，分别从豆瓣酱、甜酱罐里翻出了蟑螂的尸体。不，其实有一次还不算是尸体，因为拈出来时，它还活动肢体般地伸展着蠊足，那副满足自得的模样真是让人火大。

　　就算做得再严密，保存得再封闭，蟑螂总有可以侵入的余地。
　　将肥硕的身躯轻松塞入细线一般的缝隙这样程度的事已经不能让我惊讶了。倒是有次打开冷藏室，一只背上披着白霜的蟑螂以死而不僵的姿态灵活窜出来的现实才让我诧异不已。
　　而且这里的蟑螂几乎什么都吃，苹果、家具上的漆、木地板的胶，它们都会啃噬。用餐的时候，它们会带着某种贪婪像饿狼一样在不远的地方守着，一有饭菜不慎掉落，它们就会一拥而上。如果去踩，抬脚的瞬间，它们就能快速散去。如果真的够快踩到一两只，不用踩死，它也会被其他的蟑螂火速拖走分食。
　　很多时候，我能感觉出它们的神态：冷漠、不屑、傲慢、嘲笑等等等等...仿佛它们才真正君临着天下。
　　它们渐渐地不像蟑螂，更像某种怪物。不，或者说，它们的异样之处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展现在我们面前才更妥贴。
　　一天天过去，樱越来越崩溃，我越来越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