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且走且停

4、第 4 章

　　某天夜里，男孩儿下班回家，迎面走来一个人，他和他擦肩而过，记忆里某个片断突然跳了出来，他猛的回头，那人也正好回头看他，两个人顿时呆住。

　　男人先走了过来，说，方便吗，请你吃夜宵。
　　他和他在路边摊吃面，男孩儿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说，原来的工作辞了就来了这儿。
　　他不想细说，他也不再问。
　　默默吃完面，男人说，时间不早了，改天有机会再联系。
　　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各自回家。

　　他和他没有联系，虽然男人很多次翻到他号码，男孩儿很多次拨通再挂断。

　　半年后的某天，他接到他的电话，男人说，晚上一起吃饭吧，他说好，他很平静，他亦然。

　　餐馆不大，但很干净，吃饭的人不少，点了菜，他们开始沉默的坐着。
　　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男孩儿问。
　　老本行，编编程，偶尔自己接点项目，开发个网站什么的，赚点儿外快，你呢？
　　什么都干吧，零零星星给人打工，在考自考，也报了夜校学电脑，攒点钱想上学。

　　菜上来，两个人开始吃，又没了声音。
　　一顿饭吃的很慢，他结完账说，过几天就是十一了，你休息吗？
　　他摇头，会更忙，我给人打工的，节假日不休息。
　　哦，他点了点头，那，再联系吧。

　　十一之后他接到男孩儿电话，他说要请他吃饭。男孩儿早早去了他公司楼下等，他在的办公楼似乎是很有档次的人进出的。

　　等了一会儿，他出来，等了挺久了吧？
　　没，就一会儿。其实他已经站了快半个小时。

　　咱去哪儿吃？男孩儿拉了拉衣领，有点儿冷。
　　你说吧，东家作主。

　　吃完饭时间还早，男孩儿迟疑了一下说，要上我那儿坐坐吗？离这儿挺近的。
　　他看看男孩儿低着的头，沉默了一会儿，说，行吧，时间也早。

　　他跟他回了家，他家很小，就一间卧室一间卫生间，带一个小小的阳台，也没多少家具，一台很旧的电脑，一个很旧的冰箱，可是，他的家很干净，空气里还有淡淡清香。

　　他在他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他烧上水走过来说，房间挺小的，也没收拾，脸微微红了。
　　他看他把书桌上的书合上立起来，他看到其中有一本电脑故障排除，忍不住抽出来看。

　　二手的电脑，估计太老了，容易出毛病，老请人来修也不好意思，就自己买了本书。
　　我记得你说在上夜校学电脑，学的维修吗？他随手翻了翻，又把书放回去。
　　不是，电脑绘图。
　　哦，你想学设计？
　　恩。
　　哪方面的？
　　城规吧，现在自考考的也是这个。
　　哦。
　　……
　　今天在你办公楼下面站的那会儿，见进出的都是白领，真好。
　　都是替人打工，也没什么好不好的，混口饭吃而已。
　　待遇挺好吧？男孩儿问完才发现不该问，慌忙补充，啊，我就那么一说，你不用答的。
　　男人看他紧张的样子突然笑了，男孩儿越发窘起来。
　　水开了，呼呼叫着，男孩儿找了个台阶赶紧下。

　　也还好，一个月五六千，加上奖金再加上偶尔给人做点东西，快一万吧。
　　什么？男孩儿冲着水没听见。
　　我说我现在每个月拿的钱一万不到。
　　啊，男生忘了还在冲水，开水漫出来淋到脚上。
　　怎么了怎么了，男人赶紧过来看，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男人帮他冲完水，看他擦药。男孩儿举着药棉轻轻碰一下脚背就咧嘴，迟迟下不去手。
　　男人过去接过棉球，边擦边往他脚背吹气，男孩儿低头看着男人，他看不见他表情，可是他凉凉的吹上他脚背的气流和轻轻擦过他皮肤的棉球的感觉让他心里酸起来，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在他还没来的及接的时候就滴到了男人脸上。
　　男人停下来，用手摸到脸上的泪，抬头看见男孩儿正胡乱擦眼睛。
　　他站起身在他身边坐下，很疼吗？
　　没有没有，一点儿都不疼。
　　那怎么哭了？
　　就是，就是想起一个人来，他，他也是那么给我，给我擦药酒的。男孩儿的眼泪越擦越多。
　　男人轻轻搂住他，把他的脸压到自己胸口，他听到他不再压抑的低沉哭声。
　　男孩儿哭了很久，之后声音才慢慢变小，变为抽泣，最后平静下来，他低头看的时候，他已经在他胸口睡着了，脸哭得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的胸口湿成一片，心有些疼。
　　他把他放平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小心的把他被烫伤的脚露在外面。十月的夜晚已经有些凉了，他想了想把床上一条毛巾被拉过来给他轻轻搭上。
　　他在桌上留了字条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时间尚早，他到了家开始做昨天接到的单子，很简单的一个小模块开发，他对着电脑半天敲不出一行代码，胸口湿湿的，是那个人流的泪。
　　接下来的时间他很忙，公司里好几份工作要赶，手头上下个星期要给对方的东西还没开始做，他没有联系他，只在第二天接到他短信的时候跟他说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短信的内容好像是说昨天给他添麻烦了，不好意思之类的。

　　等他把手上的工作完成的差不多已经是十月底了，他给他发短信，回信说最近要考自考，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