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女帝元淳》与子成说情

60、今非昔比

　　连着几日清理营寨附近的监视，燕洵终于敞开心扉笑了许久，只要没了这无处不在的鹰掣肘，不用十日自己就可以收回这北境四城。到时候重新平定燕北各部不安分的心，那这天下再也没有人可以质疑他的权威。帅帐里的激情正在高涨，这是这次出兵以来最开心的一天，踌躇满志的燕北将士们正准备好好庆祝一下，却被一个意外之客打断了。
　　“启禀陛下，雁门关使臣求见陛下，不知见还是不见”，一个燕北传令兵跑到帅帐门口恭敬的问道，言语间尽是对燕帝陛下的佩服，要不是陛下发现了这作祟的鹰群，这燕北军至今还在煎熬中。
　　收到这个消息，燕洵的心情更加好了，雁门关派出使者来求和，也就是说雁门关的叛军已经知道自己败亡在即，这对燕国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喜怒不形于色的燕洵冷漠的说:“两国交锋，不斩来使，宣雁门关使者进来”。
　　“宣雁门关使臣觐见”，一道道口令从帅帐传到了营寨外围，负责把守的士兵终于打开了这严防死守的大门。在马车上逗弄落雪的赵淳儿听到这趾高气扬的喊叫声，有些不屑的走出这马车。披着狐裘戴着面纱的血色罗裙在这肃穆的雪景里就像是战场上的鲜血一样让人触目惊心，看着赵淳儿一步步走向那帅帐，沿途的燕北兵都被这婀娜多姿的莲步吸引。这饿狼一样的目光让淳儿想起八年前的那群护送自己回家的燕北兵，脸上难免浮上恐惧。也许是害怕手里的动作也重了些许，怀里的落雪不高兴的轻咬了几口，不痛不痒的抓挠让淳儿回过神来，这里不是那个山洞，自己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赵淳儿了。
　　左右随侍在侧的婢女青青和悠悠紧跟着赵淳儿，双手不时放在腰带扣附近，以防这些人对主子不利。总算是到了帅帐，赵淳儿不安的心暂且放下，燕洵或许不爱自己，却也不会对自己动手，这是他的底线，自己清楚燕洵也明白。隔着一层面纱，淳儿行了个大夏的宫廷礼仪说:“外臣穆合淳见过燕帝陛下，外臣这次来是为了和谈的”。
　　刚看到赵淳儿戴着面纱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燕洵还是有些恍惚的，这雁门关的使者怎么会是淳儿。疑惑的燕洵抬手屏蔽帅帐里的侍卫出去，想和赵淳儿好好聊聊这一个多月来发生了什么。可赵淳儿的侍女不怎么会看脸色，紧紧贴着赵淳儿一动不动，唯恐这燕洵害了自己主子。
　　回头看了看身侧的婢女，淳儿笑着说:“青青，悠悠，你们先退下吧。我和燕帝有事要聊，就算燕帝陛下要我的命你们也拦不住，还是不凑这个热闹的好”。怀里安安静静躺着的落雪也晃着脑袋跳了一下，宣告自己的存在，淳儿弯着眉角拂了拂落雪的毛发，顺毛的落雪也不闹腾了。
　　帅帐里只剩下燕洵和赵淳儿两个人了，燕洵冷着脸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还真是好名字，就是不知道又是谁被你蛊惑到敢与我燕国抗衡的地步”。
　　这样的问话，淳儿都感觉有点酸了，明明不爱还说什么祝福自己的，可自己真的离开了，却又这幅表情。真把自己当成所有物了，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看来自己那些年的情终究是错付了。“那个人自然是极好的，我这辈子碰过的男人不比燕帝陛下碰过的女人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淳儿话语间透露的轻快却是燕洵这几个月都没有见过的样子，赵淳儿离开了燕洵真的过得很快乐。
　　这个答案燕洵一点都不满意，虽然自己是真的想赵淳儿觅得一良人，可这心头的失落却是实打实的。那种感觉就像当年被赵淳儿从自己手里抢走要送给楚乔兔子时一样，只是这兔子已经不再仅仅是一个宠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燕洵甩开这有些混乱的思维问道:“淳儿，我们不必如此生分的，没必要戴着这面纱见我。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踏平雁门关，只要你愿意，我还是你的燕洵哥哥，你还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燕洵的话字字恳切，淳儿知道燕洵一定会做到他说过的话。妹妹，如果在十六年前燕洵就说这样的话，自己又怎么会泥足深陷。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利用了自己整整八年，等母后去了，穆合世家灰飞烟灭，自己成为一个失势的公主，他准备就绪的时候，他却和自己说只是把自己当做妹妹看待而已。能护佑他平安的时候态度暧昧不肯直言，没有了利用价值便将自己一脚踢开，还说什么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我的厚爱他担不起了，这就是自己爱了半辈子的人，也许自己还会继续爱下去，但自己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如此不堪。
　　“不过毁容了罢了，没什么大不了，他不在意，甚至还觉得这样的我更有情调”，媚骨天成的淳儿邪魅一笑，手中的落雪也配合着在那里转来转去，就像聊的不是自己一样，“我这次来是为了双方的和平来的，不知道燕帝陛下有没有兴趣”。
　　向来极其在乎自己容颜的赵淳儿在自己面前风轻云淡的提起容颜受损，燕洵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淳儿变了，变得他一点都不认识，素日来抱着兔子的赵淳儿今天竟然是抱着一只雪狐来这里，燕洵知道他终究是彻底失去这个爱他入骨的人。作为帝王的责任告诉燕洵，这些都不重要，反正自己又不爱这个赵淳儿。昔日美玉无瑕的赵淳儿自己不屑一顾，那今日的残花败柳自己又怎么需要心疼，虽然是这样劝着自己，可心里的某个角落还是不受控制的疼着，到底是失去了。燕洵只能顺着淳儿的话说:“和谈，雁门关不须多日便会失守，我实在是看不到和谈的必要”。
　　在战场上的形式燕洵一向看得很准，淳儿也真的佩服这能文能武的燕帝。可惜这场仗不是一场一对一的游戏，而是一场诸侯混战的杀戮，燕洵不知道的事，自己可是清楚的很，战争已经悄然来临收不住了。
　　放下怀里的落雪，赵淳儿轻轻解开自己的狐裘，这帅帐里燃着的木炭可真够热的，早知道就不穿这么多衣服出门。被放下的落雪依依不舍的恋着淳儿的裙角，在那里濡咬着边角，像是在努力讨好这美丽的主人一样。看着赵淳儿一气呵成的动作，燕洵却是如临大敌一般，急忙向后退了好几步，不想在这军营里着了赵淳儿的道。没办法，自己连着中了淳儿几次药，还是无药可救的那种，燕洵有些畏惧这防不胜防的手段，只能先拉开距离来保全自己。
　　燕洵的动作虽然迅速，却也没躲过赵淳儿的眼睛，嘴角嘲讽的意味深远。没想到自己曾经以为天人的男人竟然会这么畏惧自己的手段，还真是厉害啊诸葛怀。赵淳儿笑了一会就恢复来时的端庄说:“燕帝陛下误会了，我说的和谈不是求饶，而是来劝降的。燕国割让包括雁门关在内的北境四郡，我们放你们回去，仅此而已”。
　　本以为这次雁门关那边派赵淳儿过来做使臣是来求饶的，没想到却是来劝自己投降的，这是在开玩笑吗？燕国之地百倍于雁门关，投降？燕洵的一生从来没有投降，只有征服。在这世上除了秀丽王楚乔，没有什么是他燕洵不能征服的，怎么可能会投降。不提如今自己破解了雁门关的骚扰之策，无论兵力还是战力燕国都远胜于雁门关叛军，根本没有理由投降。若是赵淳儿好言求饶的话，自己未必不会给她和她的夫婿一个好的结局，可这没头没脑的话，燕洵真的想笑，这是疯了还是傻了。
　　虽然燕洵没有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可脸上的不屑淳儿还是看得很清楚，更别提赵淳儿最擅长捕捉燕洵的表情。无论燕洵怎么藏起自己的心思，淳儿总能知道他心里最真实的感情，即使他本人也不是很清楚，淳儿也比他本人更了解。从衣袖里掏出一份火漆封好的奏报扔在燕洵面前，轻轻抱起地上的落雪，淳儿的嘴边挂满笑意说:“燕帝陛下多久没有收到过前线的军报了，淳儿看在相熟一场的份上，先送一份过来，慢慢看不着急，这种东西淳儿手上还有十几份呢，以后淳儿会派人一天送一份过来，直到燕帝陛下退兵为止”。
　　有些狐疑的燕洵到底是打开了这封军报，只见上面写着:“陛下，臣阿精无能，卞唐李策联合怀宋旧臣洪筠里应外合，五万燕北军大败，卞唐过江怀宋反叛，还请陛下速做决断”。看完这封军报，燕洵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这是一个圈套，将自己从燕北调到雁门关的圈套。从一开始的真煌城遇到赵淳儿开始，自己就被套进这个陷阱里，借着医治淳儿的病，李策光明正大的和怀宋勾结，而自己却被洪筠这个小人利用，洪筠的军用物资一开始就是为了雁门关叛军准备的。那赵嵩遇刺也是为了挑起西夏和大燕的战争，为了让自己安心来到这雁门关，那邬先生收缴上来的赋税只怕也是故意送过来的，只为了将自己调离帝都来配合卞唐的奇袭。这么周全的计划，布局估计也花了不少时间，燕洵的头像是要炸开一样，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燕帝陛下，这降书你签还是不签，若是签了割让北境四郡我们放你回去主持大局，若是不签这漫漫回乡之路可是不好走的”，燕洵的失态淳儿看得很明白，那怕燕洵用头疾来掩饰，淳儿也是分毫不差的猜到他此刻的担忧，这就是爱留下的痕迹。可惜今日自己不会装傻更不会体贴的将自己的一切送上去来满足他的要求，手中的力道也大了一些，落雪也不时的反抗这突如其来的揉捏。这也得感谢落雪的反应，让淳儿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弯着眉角说:“其实燕帝陛下不必苦恼，我们可打不过你，大可以和我们一直耗下去。到时候大夏故土，怀宋，甚至燕北全部落入李策之手，想来李策也不会要了你的命，总能找一处好地方让你安享晚年，就像你曾经为我规划过的人生一样”。
　　赵淳儿的话就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燕洵的心里，安享晚年这是将自己的余生都安排好了吗？这也未免太看不起他燕洵，就凭李策他也想图霸中原？妄想，这天下是他燕国的，李策只配躲在江水南侧称臣纳贡。不过淳儿的话确实提醒了自己，这场仗必须速战速决，否则燕国就算是得以保全，也无法维持如今的霸主地位。望了一眼在哪里幸灾乐祸的赵淳儿，燕洵心生一计，既然你敢说这雁门关是你的，那就怪不得燕洵哥哥对你无情了，燕洵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即使没有练过武功的淳儿也感应到燕洵的变化，可是赵淳儿还是巧笑嫣然的逗弄手中的落雪，就像那个即将被制住的不是她一样。
　　还是念着几分旧情，燕洵快速出手意图控制住赵淳儿的行动，却也不想伤及她的性命。只见一道白光飞过，燕洵的手上隐隐作痛，就连力气也下降不少，抬头一看那只雪狐的利爪和嘴尖都带着丝丝血痕，而那赵淳儿还是安静的逗着那只雪狐，就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燕洵总算是明白为何淳儿如此有恃无恐，原来身边还藏着这么一个保镖，只是这雪狐是挡不住自己的，燕洵正准备再度出手的时候，体内气血翻腾，再也无法运劲，眼中泛着不甘说:“淳儿，你什么时候下了毒”。
　　燕帝陛下你想太多了，你何曾见过我亲自上前线的，拿下我就可以威逼雁门关开城投降吗？我可不是楚乔，没有人会为了我这么做”，赵淳儿捋了捋落雪有些杂乱的毛发，轻轻揩去利爪和嘴边的血迹说:“这一次你就冤枉我了，我只会调香不会下毒。落雪本身自带毒素，我这脸就是被它毁的”。
　　力不从心的燕洵撑着虚弱的身体看着赵淳儿，明明戴着那层面纱却能感觉到她此刻的欢愉，淳儿真的不在乎他了，燕洵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明明曾经把自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现在自己在她眼前中了毒，淳儿却没有一丝担忧，甚至还有些高兴。燕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一个专属自己将近二十年的目光突然不再为自己停留，自己竟然会伤感。以前自己不在乎不只是因为自己不爱她，还有自己的绝对自信，因为无论何时只要自己回头看一眼，这个傻姑娘总会在那里等着他。可是现在，那个会一直等着她的人没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咄咄逼人的淳儿，用自己的对手来逼自己就范的赵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