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女帝元淳》与子成说情

170、异位而处

　　其实在赵淳儿死去的第二年我就清醒过来了，可我不愿意面对这一切，所以我接着装着痴傻的模样。那时候的赵淳儿已经是油尽灯枯，更是将大部分的力气用到了穆合云澈的身上，又怎么可能长久地束缚得住我。
　　那是一个很粗糙的梦境，我梦到了自己成了赵淳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悲情女子。无论我怎么呐喊，怎么反抗，这命运对我都极其不公。我爱的人弃我而去，爱我的人不再看得见我，在那荒凉的世界里我渐渐歇斯底里地疯狂。一次又一次起了寻死的念头，可最后我怎么都下不了手，因为那些人还活着，活得很好。那般耀眼的他们衬托的我如今变的如此丑陋，我如何能甘心，我不能死，我必须要报复，让那些对不起我的人全部下地狱。
　　就这样，我成了世人眼中不耻的□□，疯子，出卖着自己的身体去换取每一个帮助，只为了复仇。可当那些肮脏的男人碰到我身体的时候，这副不属于我的身体止不住的作呕，那应该是赵淳儿那时最后的尊严了，我知道她放不下，因为我也一样。可是那时的我没有选择，因为除了这个年轻貌美的身体，已经一无所有，除了那滔天的恨意。若是不能取悦那些男人，我无法复仇，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力量，我彷徨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因此，我试图勾引的第一个男人给了我一巴掌，还骂我既想做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我失败了，甚至差点被那个恶心的男人侵占。幸好我随身带着一把匕首，那把燕洵送我的匕首，我用它杀死了第二个男人。
　　可是这样不行，我还是一个没用的公主，燕洵是看不见我的，那些我爱的在乎的人全部看不见我，我不能输。所以，我翻开了诸葛怀送我的奇门暗香，终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一场让人念念不忘的春梦足够打动人心，所以我有了一大片的裙下之臣，有了对抗楚乔和燕洵的力量。
　　那一刻我是厌恶男人的，因为他们的欲望让我难受，可我也欢喜，因为我什么也不用付出就可以得到他们的帮助，这样很好，比我想的要好得多。那时候我是怀念诸葛怀的，明明是一个没什么用的男人，却在死后这样护着我，我有些想他了。还记得曾经他说过的话，我才发现诸葛怀才是最理智的人，倒是我傻得可怜。我会帮他报仇，若是我可以做得到的话，这是我那时唯一的想法，毕竟我是□□了，谁还看得起我呢。
　　设计靖安王的时候，我信心十足，可我错了。那是一只老狐狸，他看穿了我的伎俩。所以我真的成了他的女人，或者说是女儿更合适，因为靖安王虽然精明可他终究是老了，没有多少的力气来动我。只是我的身体底子好，哪怕吃了那么多的苦也一样，没有准备的我竟然怀孕了，是靖安王的小世子。因为他的存在，我才在靖安王府站稳脚步，也因为他的唯一我饱受欺凌。最后我亲手毒死了我的第一个孩子，看着那个先天不足的孩子，我的眼泪汪汪掉下来，我怎么舍得呢！哪怕他不是我与爱的人生的孩子，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我没办法，孩子不死我也活不下去，因为靖安王妃不允许我一个妾室有孩子，再加上孩子本就活不了多久，所以我杀了他嫁祸给靖安王妃，取代了她的地位，也杀死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成为了靖安王妃后，我再一次掌握了权势，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成为一国之母，这是靖安王给我的承诺。由于恨着楚乔，恨着燕洵，以及那个践踏我尊严的李策，我吹了很久的枕头风去讨好那个可以做我祖父的靖安王。或许是我的乖巧听话，也可能是我调的香给了他年轻的活力，靖安王听从了我的建议反叛。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我即将成为卞唐皇后的时候，靖安王死了，被楚乔一箭射死。我的梦再一次碎了，再一次一无所有。
　　作为挑起叛乱的罪魁祸首，我是幸运的，因为李策不敢动我，虽然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我知道我是安全的。只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李策软禁起来，所以我在小人的建议下北上，带着犬戎血洗天下，将我最后的一切彻底抹去，也让那些背叛我的人心安理得的活着。因为只要有人说他们背叛夏国，出卖亲人，只要指着我就可以。因为我还活着，这便是他们的仁慈，这足以让天下人无话可说。
　　因为不甘心失败，我再一次带着那把匕首上路，去找我最爱的男人，然后杀了他，给我悲惨的一生画上句号。可惜，我高估了自己对他的恨，也低估了对他的爱。在那个火盆飞向他的时候，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跑过去拦住那些飞向他的碳火。最后我换来的却是一句“对不起，好好保重”，我的一生就这样结束，那个赵淳儿给我的记忆就停留在这里，而我楚乔也被困在这里，怎么都逃不出来。
　　我看不起赵淳儿，明明是一国公主，竟然这样自甘堕落，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失去一切。其实她有很多机会回头的，例如待在夏国做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公主，待在卞唐做她的靖安王妃，待在燕国做她的平夏郡主，只要她愿意退一步，总能生活的很好，可她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一次又一次地向我发起挑战，然后失败，再挑战。
　　明明神女峰的盟约已经够好的了，只要赵淳儿不再作妖，这天下也能维持表面上的平衡。可是赵淳儿太不管不顾，甘于她裙下的男人就好像永远杀不尽一样，我的青海，燕洵的燕北，李策的卞唐相继崩溃，这天下又进行了一次循环。她报了仇，我失去一切，这很公平，我无话可说。
　　可是世人不知道我的身份，赵淳儿知道啊，她不该阻止我的。畜奴制度本就是社会的毒瘤，必须要消灭的，要不然这世道迟早要乱起来。
　　身为穿越者，我知道很多事，历史是要不断进步的，而我不过是在加速这个进程而已，为什么看得清命运的人要阻止我。推翻了大夏，消灭畜奴制度，虽然会死很多人，可这只是少数人，只是现在的人，更多的人以及他们的子孙会因此得到利益，这很划算才对啊。既然身为巫家，那就更应该顺应天命而不是开历史的倒车，阻拦一个新的时代的到来。
　　我败了，输得很惨，可我不服，因为我的骨子里从来就没有屈服这两个字。可我没办法了，我看到了，在赵淳儿给我的记忆里看到大夏的繁荣昌盛。那是我的青海无法做到的繁华，那是这个时代的真实。身为穿越者的我竟然会输给过去，这样的事实让我很难受，尤其是这世道开始变了，不再是那个我希望的世道。因为天下太平，再也没有人跟着我喊上一句“释奴止戈”，只有那四海升平。
　　我有些好奇赵淳儿是怎么坚持过来的，明明没有对抗命运的能力却一次又一次坚持去报复，在这残酷的世道里沉浮。若换成我的话，我不敢说我可以做到她做到的事，因为这些足以将人逼疯。我可以统帅千军万马决战千里，却不能向着那些恶心的男人刻意逢迎，也不能在豺狼虎豹之间八面玲珑。因为我是楚乔，我从来不会委屈自己，降低自己的身份去做那糟心的事。
　　若要战，那便战个痛快，酣畅淋漓的战斗才是我的毕生追求。我不怕输，我也很少输，我是天生的战士，可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人。
　　清醒后，我感觉得到诸葛玥对我的用心，可我不敢面对他。因为赵淳儿有一件事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为了他做过什么。那时候的我只是因为对燕洵失望，淡了对他的感情才投入诸葛玥的怀抱。放在以前，我可以大声宣布我爱诸葛玥，一点也不比赵淳儿曾经对燕洵的爱浅。可我现在不敢这样说，因为我做的太少，得到的太多，不成比例的爱让我畏惧。我好像真的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没办法面对诸葛玥对我的深情，所以我疯了，这样子我就不用给他交代，可以继续爱着他同时被他爱着。
　　每当诸葛玥深情地望着我，我的心里总有一种愧疚，我是在欺骗他的感情。可我没办法，我不敢说出来我已经痊愈，因为我害怕他离开我。因为我的倔强，诸葛玥也失去了一切，诸葛家的地位与权势，甚至包括我和他的两个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那个失去记忆的赵淳儿，那时候她也忘记了一切，变成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可那时的我们很疼爱她，都在尽力地照顾她，一点多余的恨念都没有。因此我主动将自己变成了赵淳儿，扮着痴傻的模样，黏着诸葛玥。因为这样的我是惹人喜欢的，不会让人因为我的过往去厌恶我。
　　对上诸葛玥眼睛的时候，我知道他看出来了，可那又怎样。我还是装着，他也配合地演着，这样子若无其事地在一起。我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因为诸葛玥和我一样，他的心里也有愧，因为他也曾对赵淳儿动过心。因为赵淳儿，我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而我的丈夫也变得颓废，可我们依然相爱着，从来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爱着。这是很奇妙的事，我们带着彼此的愧疚演着一样的故事，只为了让对方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爱着彼此。
　　我曾经赢过赵淳儿，夺走她想要的一切。我也曾输过赵淳儿，被她夺走我在乎的一切。可这些都过去了，因为赵淳儿已经死了，而我还活着，陪着我爱的并且爱我的丈夫好好活着。恨，这种事我已经忘了，因为没必要了，和一个死人较劲真的很不值得。活在当下才是我的选择，我曾经忘记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女人，可我现在愿意去学，做一个一心只有诸葛玥的女人，因为我是他的妻子，他也是我的唯一。这曾经是赵淳儿毕生追求的愿望，结果却是我在实现它，这一生我不算太惨，总算是有了一个不算太好的结局。
　　有时候傻一些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不用想太多，可以自在随性而为，做一个真正的自己。曾经的我思考太多，也为了那些做过不少事，那时的我很快乐，因为我在引导世界的变革。可惜那是假的，和整个时代相比我如此卑微，不可能具备撼动整个时代的能力，所以我输了。现在的我看开了许多，不再以天下为己任，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楚乔，也许成为荆月儿更为合适。因为我融入了这个时代，不再试图挑战它的权威，做回最早的我。一个相亲相爱的丈夫，一个还算和谐的家庭，倒也是我前世今生最美好的结局，该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