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女帝元淳》与子成说情

144、帝子降兮

　　那边骑着雕儿前往栎阳的路上，赵淳儿抱着怀里的落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自己忽略了什么一样。她知道穆合云澈不会骗自己，除非是有危险，这一点她很清楚。哪怕他们发过誓要同甘共苦也是一样，那个男人从来就没有打算过和自己共患难，他打算一个人抗下所有事情。这一点淳儿很感动却不支持，因为她想要的爱情从来就不是这样，可这一次不一样，去求援军支援是真的，她知道这一点。但是还是有些不对劲，就好像她忽略了什么一样，一个可以将他们所有人推入谷底的事。

　　此刻年老体弱的落雪倚在赵淳儿的怀里，这往日少有的怀抱并不能让它觉得舒适。挣扎着凌乱的毛发，落雪蹭了蹭淳儿的胸前，示意自己有话要说，也许这是它最后一次和自己美丽的女主人对话，没精打采的落雪亢奋地吱吱叫唤，唯恐赵淳儿听不到一样。

　　虽然沉浸在自己的深思里，淳儿还是听到了落雪的声音，毕竟她真的很喜欢这只伴随自己九年多的雪狐，又怎么可能会忽略它。看着这有些脏乱的毛发，淳儿心疼地抱着落雪，试图帮它将这些毛发恢复到她第一次见到落雪的场景。可惜无论淳儿怎么做，她都无法帮落雪回到那个时候，因为落雪已经老了，它的时间不多了。

　　感受到赵淳儿对自己的疼爱，落雪轻轻咬着淳儿的衣裳，直到自己再也咬不动，才将自己最后的话说出来。它相信这些会帮到这个照顾自己这么多年的主人，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忘了它这只陪了她那么久的狐狸。哪怕它的主人有了好几个孩子也是一样，因为它是最早跟着赵淳儿的孩子。

　　看着落雪缓缓闭上那双狐狸眼，赵淳儿知道这只养了许久的雪狐也离开了自己，就像那匹只认自己的追影一样。抱着怀里正在失去温度的落雪，赵淳儿命令着座下的雕儿掉头，她该回到自己的夫君身边了。哪怕她的夫君再把自己往外赶，她也不会离开，因为此刻的穆合云澈需要她，也只有她这个草原女帝可以击败燕洵，因为她是穆合帝姬。

　　至于那驻守在栎阳的援军，赵淳儿则是另有安排，调动大军不一定需要她本人亲自去，只要有穆合世家的人在那里总能听懂她的命令。另外，这援军还是不来的好，要不然他们就该被燕洵伏击，这不就是他们之前预备对付燕洵的办法吗？虽然他们没有成功，可燕洵未必，毕竟他们打仗可不是燕洵的对手，还是谨慎小心为上，要不然这一战他们输得更惨。

　　真煌帝都，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的燕军，穆合云澈和赵彻互相交换一记眼神，他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无论他们怎么做都避不开和燕洵的正面冲突，哪怕守着这坚固的坚城也是一样，毕竟燕洵从来就没有放弃过灭了他们，同样他们也没打算给燕洵留一条活路。可惜他们败了，从进攻方变成防守方，这优势也荡然无存。抬头望着这天空，穆合云澈觉得这真煌帝都的环境还不如红川，至少哪里更像是他和赵淳儿的家，在那里他们度过了一段很好的时光。只是他们终究是要回来的，因为这里才是他们最开始的地方，没了真煌便等于没了他们的过去，这里又如何割舍得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视线里的光线变得黯淡，就好像那天狗食日一样，还在那里好奇发生什么，一道人影腾空而起直扑穆合云澈的怀里，然后这个健硕的男子就被人踹到一边。看着这样的场景，赵彻心有余悸地往后退，好像他这个妹妹变得暴躁许多，看来他真的要采纳魏舒烨的建议了，要不然他都开始怀疑这个穆合云澈会不会有一天被他这个妹妹活活打死。

　　其实赵淳儿的力气并不大，不至于将穆合云澈踹飞，不过是有人没准备，再加上另一个很气愤而已。好在穆合云澈的身体结实，除了有点疼没什么其他大碍，撑着这副身体，穆合云澈主动上前抱住这个很生气的人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赵淳儿朝着身后一挥手，那道遮住这日头的黑影也散开，赵彻才发现了它的本来面目，竟然是数以万计的蝗虫，这样密集的虫子看着他都有些恶心，就是不知道他这个爱干净的妹妹是怎么忍下来的。在赵彻的好奇下，淳儿回抱住穆合云澈答道:“你明知道我有这样能力，为什么从来就没打算告诉我，让我去栎阳调兵根本就是假的，只是为了支开我避开这场仗，是不是”？

　　“调兵是真，让你避开也是真，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困在这里，只有囡囡才可以全身而退，也只有你可以请来援军，要不然我们都只能在这里等死”，抱着怀里的软玉温香，穆合云澈哪还在乎身上的那点疼痛，不过是挠痒罢了。毕竟赵淳儿的力气实在是太小了，怎么可能伤得了自己，不过是自己主动卸下防备。望着盘旋在赵淳儿身后密密麻麻的蝗虫，穆合云澈知道还是要靠自己媳妇，这点男子汉气概大概是没了，只能低声解释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囡囡一人可抵千军，可这也意味着你再也不能居于幕后，你的身份再也藏不住，整个西蒙都会知道你赵淳儿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的你并不会让他们欢迎，即使他们屈居你的脚下，依然会厌恶你，甚至想要杀了你，因为他们害怕你的存在，而这才是我一直不让你暴露自己身份的真正原因。我花了那么大功夫隐瞒了近十年，不就是为了让你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西蒙。没想到你还是走上了这条路，这也代表一切都回到了原点，这就是天意弄人”。

　　这个答案是赵淳儿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她原以为穆合云澈只是不想让她费力气不想让她去沾染这战争，那时候自己还嘲笑他的大男子主义。可现在看来，倒是自己目光短浅了，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刚知道自己是巫女的时候，有多么厌恶自己的身份。这才是西蒙人的本能反应，因为在西蒙人的记忆里巫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每一个和巫沾边的人都是邪恶的。那时候就连自己都是这样，更何况其他人，这才是穆合云澈一直隐瞒的根本原因，只为了保护她这个看不清的傻子，甚至不惜失去自己这个得力的人。

　　忍着眼里的泪水，赵淳儿松开被自己抱着的穆合云澈，急忙帮他看看有没有被自己弄伤。毕竟自己之所以会对他发脾气还不是因为这是自己的男人，伤了随时可以治好，没办法谁叫自己是林曦的嫡传弟子，这医术也有他八成真传，差的那部分是经验不足，其他方面赵淳儿可是一点也不逊色那个待她很好的外祖。

　　既然帮穆合云澈看了下身上的伤，淳儿也顺便帮着其他人看看，只是她背后那一大群蝗虫看起来着实吓人，便随即安排它们去做该做的事，免得燕洵太过得意。大多数人都是刀伤或者烫伤，这种伤势一般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随行军医一般都能解决，也用不着淳儿去照看他们。真正麻烦的还是诸葛玥的眼疾，一般人被烟熏后眼睛都会受到一定伤害，这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好好疗养一个月就可以恢复正常，可诸葛玥不一样。他的眼疾太严重，因为诸葛玥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经过特殊药水的处理，诸葛玥的眼睛从小就可以洞微知柱，这既是优点也是缺点。太过厉害的眼睛遇到伤害时也比正常人要严重许多，更何况他在那大火中来回奔袭，要是不能妥善处理的话，只怕这辈子就再也看不见了。

　　“冰坨子，你运气不错，在这个时候我回来了，要不然你以后就不再是冷公子而是盲公子了”，随手在诸葛玥身上施了几针，赵淳儿又交代了一份药方示意月七下去抓药，免得他家主人这辈子真的看不见。

　　被赵淳儿这样照顾，诸葛玥的心里也感觉怪怪的，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他们照顾这个姑娘，现在却是反过来被她照顾，考虑到这些年发生的事，诸葛玥好奇问道:“为什么要帮我，只要你不出手，没有人知道你可以治好我。到时候我真的瞎了，也没有人会怪你，相反你治好了我，你也知道我还是会和你为敌的，因为我不会坐视你伤了星儿，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再施了一针，淳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我知道你接下来会怎么做，可我还是要救你。倒不是为了我们之间的那点纠葛，而是为了真儿，再怎么样你也是他的亲身父亲，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见一见他，至少在他面前你不能是个废物”。

　　这是诸葛玥第一次听到赵淳儿在他面前提到自己和她的孩子，那个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孩子。今日自己竟然是因为他才得以复明，诸葛玥觉得何其讽刺，他心里自然是有那个孩子的，可并没有那么在乎，因为他和楚乔早就有了两个儿子，试问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投入太多感情心思给那个从未见过更不是自己爱的人生下的孩子。可听到赵淳儿提到穆合真的时候，诸葛玥心里是有愧的，在穆合真面前他诸葛玥就是个抛弃亲子的坏人，他没脸去见那个自己意外得来的孩子。

　　缓缓睁开眼，视线还是有些模糊，却也能大致上看到些东西，不至于陷入黑暗里。握了握拳头又无力松开双手，诸葛玥叹息道:“对于穆合真而言，穆合云澈才是他的父亲，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淳儿，你还是不要告诉他身世比较好，我没资格见他”。

　　做完该做的事后，赵淳儿收回自己的医包，再用清水净了净手笑着说:“冰坨子，你想太多了。真儿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那又如何，这世上并不是只有血缘才是亲人的唯一标准。正如你所言，在真儿的世界里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我的夫君穆合云澈，而你不过是给了他半身血脉的陌生人而已。我这次救你，也算是将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彻底了结，你给了他一条命，我还你一双眼睛，这很公平”。

　　诸葛玥脸上的尴尬也凝固了，他好像还没有赵淳儿那般豁达，就这样子将他和自己的亲身儿子之间所有的关系断开，这笔买卖她做的很值。那自己呢，这心里的愧疚只怕这辈子都还不清，这把有情刀割的诸葛玥疼的厉害，大概这辈子都好不了了，毕竟没有人愿意主动抛下自己的孩子。

　　燕军大营，哪怕身体上着药燕洵还是有些难受，这样的手段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一大群突如其来的蝗虫光顾了他们的营寨，在他们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发动袭击。身经百战的燕军竟然被这群密密麻麻的蝗虫咬的体无完肤，更有甚者被活活咬死，这样的场面太过诡异，要不是他们手下也有着懂得御兽的人物，只怕光是这些蝗虫便可以将他们搞得焦头烂额。

　　拿着那群蝗虫临走前留下的信，燕洵都有些好奇那个离开他很久的赵淳儿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本事。根据信上提到的信息，燕洵已经知道这群蝗虫便是淳儿指使来危害燕军的。不仅如此，淳儿还威胁道若是他不答应她的要求的话，这蝗虫便会漫布整个燕国。蝗虫过境，寸草不生，赤地千里，饿殍遍野。这样的威胁，燕洵也不得不正面直视这一战，这是天灾啊，和自己一手安排的人祸也不遑多让，他大概是不想赌的。

　　“燕洵，发生什么事了，这封信怎么一下子就让你变得这么奇怪，难不成赵淳儿又提出什么难以接受的条件”，守在燕洵身边，楚乔身上也带着一些伤，也架不住心里的那点好奇问道:“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告诉我的吗？，我们是盟友，这一次我们只有精诚合作才可以达成彼此的愿望，要不然这一仗意义何在”。

　　看着楚乔坚定不移的眼神，燕洵苦笑道:“阿楚，淳儿她要和你单挑，我不知道是她疯了还是我们疯了。她说要是她赢了，你的命就是她的，要是你赢了，她的命就是你的。这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淳儿，这根本就是在引火自焚，她不可能是你的对手，除非这其中有诈”。

　　听清燕洵的话后，楚乔也愣住了，她也没有想到赵淳儿会提到这个要求。鉴于自己对自身本事的自信，楚乔不认为自己会输，按道理她应该应下这份赌约才是。只是仔细琢磨后，楚乔便知道了其中的关键，自嘲道:“赵淳儿还真是狡猾，她赢了可以直接杀了我，而我赢了却不敢拿她怎么样，因为她对我有恩，她知道我不敢杀她，而且你也不会放任我杀了她。这样一来，这份赌约根本没有任何意义，除了掩人耳目，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外，我暂时也想不到其他的好处”。

　　这时候燕洵大概知道了赵淳儿想要干什么，不过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罢了，说不定在她们决斗的时候，夏，淳，草原联军都趁机跑了，亦或者绕到他们背后奇袭燕国后方去。牺牲了一个不会怎么样的赵淳儿，换取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这个算盘打的好，而他们也只能应下，因为这蝗虫的麻烦确实不可小觑，他们早就没有选择，哪怕知道这是一场隐阴谋，也不得不一脚踏进去。另外联军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消灭他们，那他燕洵为何不将计就计，趁着联军集合一举消灭他们的主力，毕竟这方圆三百里都在他燕洵的控制下，联军根本无法瞒过他的耳目。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算计，可到底谁能算的过谁，没有人可以确定，他们所能做的不过是尽着自己的一份力去争一个结果。或许最后结果不能让所有人满意，至少他们也曾努力过，不至于后悔那时的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