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梦境世界》苹苹无奇

15、祭司

　　秘密，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者因为爱，或者因为欲，我们都选择了对至亲至爱的人隐瞒着事实。陈默不愿让章靓身处愧疚之中，所以宁可让她认为自己才是为爱付出的那个人，章靓不愿让陈默回忆起断舌的痛苦，所以宁可独自背负着悲伤的回忆也从不告诉他实情。他们都在对方看不见的隐秘角落中默默付出，这个梦境消失了，他们也会随之消失，但在下一个梦境，他们也许能再次相遇，像陌生人一样地爱上对方，一次又一次，像轮回一样。
　　程飞端详着间屋子的画像，试探地问章靓：“你们的国王画像为什么都没有画出国王的真实面目呢？”章靓啐了一口，一改温婉模样，恨意十足地回答：“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国王，那些人为了所谓的神毁了我们的生活。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人的样子，所有为他画像的画家都被处决了。那本画册你们看了吗”
　　程飞点点头，章靓继续说：“那上面的前几页是一个瞎子画的，我们从后山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拼着最后一口气把这本画册交给我们保管，连名字都没有来得及说就咽气了。”章靓打开窗，窗外是国王声势浩大的仪仗队，祭司正在人群中宣扬着国王的慈善事迹。民众都跪在地上，顺从地喊着“国王万岁”如同没有幽灵一样的声音回荡在城内。
　　她盯着窗外的朝圣景象，面露失望，对程飞继续说：“你知道我们曾经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吗？我们曾经的生活丰富多彩。每个人都可以有创作的自由，有喜欢和讨厌的自由。虽然城市很小，但是我们会定期去广场的舞台上吟咏诗歌，分享快乐与悲伤。直到后来，那群信徒要求我们只为国王唱赞歌，一开始有批评者被斩首，再后来沉默的人也被当作叛徒，最后，他们烧毁了广场，毁掉了所有与国王无关的文学和绘画，生生地把这段历史从人们脑海中剥夺。”
　　程飞走到窗边，看着人群中还有十岁左右的孩童，联想起电影院中入梦的都是成年人，十分不解地问章靓：“怎么这些人里还有孩子？”章靓把窗子关上回答：“还记得画册上高举大旗的白衣人吗？红衣人代表鲜血与杀戮，负责处决异见者。白衣人则是他们所谓的理智者，他们控制了学校，每日向孩子歌颂国王的事迹，又新建了一个擂台，每天都会举办赞美国王的比赛，最受欢迎的赞美者会受到祭司和国王的接见。”床上的郑响许是被楼下的礼乐声吵醒了，程飞和章靓便离开了房间。
　　赵鸣也正好出门寻他们，二人一起回到屋中，屋内的陈默自从写下程飞的名字后便头疼不已，不一会便晕了过去。章靓带着陈默离开客栈，屋内只剩下赵鸣和程飞两个人，程飞检查完四周无人后，便用对讲机联系起明莉。“小莉，查一查电影院同个时间段里有没有入梦者，年纪大概是十岁到十四岁左右。”赵鸣也凑过去对她说：“再看看那部电影的主演有谁，查一查他的评价如何。”
　　明莉这边正巧收到了隔壁区送来的资料，她一边查着这电影的相关新闻一边回答：“刚刚收到的消息，同一时间里隔壁区出现了20个入梦者，年纪都是十二三岁。等我查一下他们的生活背景，再和你们汇报。这电影就是一流量电影，投资不大，但是因为请了当红明星，所以粉丝的评价都很好。”屏幕上的热门评论都是“神仙颜值”、“神仙演技”、“未来可期”等字样像蝗虫一样密密麻麻地吞噬着评论区。单一的内容，还有眼花缭乱的图案，一看就是粉丝组队给这电影刷评论。
　　粉丝与信徒，偶像与国王，现实的一切都在梦境中找到对应。但是如何说服这么多的人心甘情愿地离开梦境呢？尤其是他们，将偶像视为权威的国王，视为至高无上的神，一叶蔽目地将心目中的神供奉在神坛之中，与他相左的，甚至是与他不相关的一切都被视为对王的玷污，哪怕是用血腥暴力也要封住别人的口，用伪善的说词对无知的孩童洗脑。这些吞噬掉他人自由的狂热者，行恶却不自知，比妖魔鬼怪更可怕的，是党同伐异的人心。
　　“我说要不咱们去那个什么赞美比赛试试看，说不准揭穿了国王的真面目，那群人就醒过来了？”程飞搭着赵鸣的肩开玩笑地问。没想到，赵鸣却把他的手拿了下来，紧握着不放，像是怕他逃走一样，认真地说：“国王的确是一个突破口，但祭司也很重要，你看国王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所有的旨意都是他代为传达。国王不过是个符号，他才是掌握实权的人。我们兵分两路吧，你去参加比赛，我混进祭司的随从中。”程飞却不答应：“不行，你一个人太危险了。那群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如果算上我一个呢？”门外一个声音传来，是章靓。她安置好陈默后，怕赵鸣他们羊入虎口，便决定回来帮忙。程飞担心赵鸣孤身犯险，同意了章靓的加入。只听楼下声音嘈杂，原来是每日进行的赞美大赛要开始了，程飞先出门，打晕了店里一个伙计换上他的衣服。屋内，赵鸣未发一言，若有所思，半晌才对章靓说了句：“谢谢你，你不用跟着我，程飞比我更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他遇到什么危险，请你一定要帮帮他，拜托了。”说完，赵鸣向章靓深深地鞠了一躬，便跳出窗外。
　　程飞换上白衣，腰系红带，将腿间的匕首藏在鞋侧，把保护伞和纽扣式对讲机藏在腰带里，便往市集的热闹处走去。果不其然，大家都围在舞台下，人声鼎沸，都等着听今日的参赛者要用什么样的溢美之词歌功颂德。他抬头往上看，舞台上又搭了一座亭子，帘幕被侍从一点点拉开，周围的人纷纷跪下，像叩拜国王一样高呼“祭司千岁”。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走了出来，她代祭司宣布今日作赞美诗的关键词，却见她一言不发，用手指了指天，转身点了一炷香，随即退下。
　　程飞和其他参赛者一样绞尽脑汁，天上的事物有很多，天空，太阳，月亮，星辰，云朵，夕阳，霞光，究竟哪一个才是祭司心中的答案？香未燃尽，只见一个参赛者举手回答：“国王乃是太阳，光辉灿烂，照耀众生。”祭司的表情很平静，不喜不怒，只见他抬起手，向左边一挥，立刻出现了一队红衣武士将那男子带下去，白衣女人则向民众宣告，太阳朝升夕落，寓意不良，此人杖责五十。远处的行刑场传来一声惨叫，这头又有一人壮起胆子说：“国王是天空之主，天神之子，文韬武略，施政以德，身负神命，福泽万民。”这马屁拍得那叫一个精彩绝伦，程飞腹诽。却见祭司的手又抬了起来，往右边一指，一队身穿白衣的人将那人扶起，并将他腰间的红色腰带换成白色的，刚刚的白衣女子向民众宣告此人为冠军，他将随祭司一同面见国王。
　　“等等！我有比他更好的作品，恳请祭司一听。”程飞见冠军已经选出，急中生智，拦下了祭司。两旁的护卫队立刻上前要将他拉走，却见祭司从帘幕后走了出来，像巨人看蝼蚁一般俯视着跪在她脚边的程飞，轻轻地说：“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不念诗，现在就从我面前滚，我饶你不死。如果你念完后我不满意，那就把你的舌头给我吧。”她突然蹲下身子，两指抬起程飞的下巴。程飞看着祭司镶着金罂粟的裙边，胸前挂着一个月亮形的吊坠，又回想起那日见到的权杖样式，突然有了想法。他微微一笑对着祭司说：“祭司千岁，如果我的赞美诗令您满意，您又要如何呢？”祭司突然站了起来，抬起手却停在空中，两旁的武士将刀横架在程飞脖子上。人群中的章靓一手握住刀柄，准备突围。又见，祭司把手放下，春风满面地说：“我一向最讨厌别人和我谈条件，不过，我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格外宽容。”
　　她的指甲微微划过程飞的脸，似乎想到什么，程飞低下头不急不忙地念：“国王似朝阳，降神谕自天际。祭司如明月，传福音至万世。万民正混沌，闻福音似见天光，若失彼端之月，则晨曦渐逝，百姓蒙昧，若得彼端之月，则天泽将至，惠民万世”念完，程飞又大喊一句：“祭司千岁。”台下观众亦纷纷高喊。
　　祭司红色的指甲点了点刚刚那位获胜者，示意红衣武士将他拖开，又一个眼神示意白衣女子，那女子扶起程飞，举着他的手向民众宣告这才是真正的冠军，将会得到国王的觐见。章靓见他无恙，便放下握紧刀柄的手，悄悄移动到礼乐队后面，趁一个白衣女人不注意，一记手刀劈晕了她，换上白衣服饰，跟着礼乐队往宫殿方向而去。
　　赵鸣并未与他们同行，他出了客栈后便向他人四处打听关于祭司的传闻，比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国王，大家对于祭司熟悉得多，他是代表国王传播神谕的人，城中的大小事宜，都由祭司负责。祭司平时居住在神庙，每月的第一天国王都会亲至神庙祭祀，城中所有人都必须一起在神坛前参与仪式。明天，便是这个月的第一天。
　　神庙并不大，庙前的空地上摆放着一个神坛，四周都有红衣守卫看护。赵鸣趁着侍卫换班，悄悄潜入神庙内，却见到一副令人恶心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