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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4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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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少年较当年,身量已经长了不少,面容脱去稚嫩,棱角也逐渐分明。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看人时总似带着三分笑意,光华灵动,摄人夺魄。
这么些年过去,白渺容貌和气度更盛,但厉迟迟经石床一事之后,便再也不敢对她的白六哥生出别的心思了。
提起那张石床,厉迟迟忽然想到,白六哥既然说了同床关系,那那个人是不是也躺过那张令人色变的石床,不知道会不会也像她当年一般难熬。
她有些坏心地扯扯白渺袖子,问他:“六哥,你那张石床呢?下山后也带着吗?”
白渺闻言讶然,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傻子,好笑道:“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有病吗?背着块那么沉一块巨石上上下下。”
厉迟迟撇嘴道:“你不是认床嘛……你当年亲口说的。”
白渺笑得坦坦荡荡:“那当然是诓你的。”
厉迟迟:“……”
“什么床?”
厉迟迟正在不忿白渺的胡言乱语,被这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当她瞟到白渺身后一个玄色的身影,察觉到他隐藏在壳子下的极其浓烈的煞气之后,本能的往白渺怀中缩了一缩,白渺也本能的推了一推,对钟无突然地出现表示惊喜。
“你回来了?嗯?怎么脸色不大好?”
厉迟迟闻言探了个头,从那玄衣男子古井无波的一张尊容上愣是没看出来一点儿的脸色不好,也不知道白渺怎么看出来的。
那人却是嗯了一声,回道:“随便转了转,事情办完了?”
“完了。”白渺囫囵应了一声,总觉得钟无心情不愉,以为他在寂静之地遇到了什么难缠的事,但他全身完好无损,连衣襟领口都严丝合缝不见丝毫凌乱。
“怎么了?”
钟无回道:“没怎么,只是觉得此地熟悉,但方才走了走,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他刚才看白渺在忙,又觉得此时用不上他什么,便回到了方才的那条轮回路,想看看自己是否能回想起什么。
结果当然是无,包括当时脑海中隐隐响起的声音,也重新沉积下来,再也没有突然出现。
他本能有些排斥这个地方。
白渺挑了挑眉,轻拍了下钟无,宽慰道:“寻回记忆的方法本就千奇百怪无理可寻,此事不宜操之过急,需徐徐图之,你别不高兴。”
钟无没有心急,但确实有些心情不妙,主要针对这个地方,他心中烦躁,有些想毁了此处。
或许是因为起了这样的念头,钟无身上杀意逸出。白渺还没怎么察觉到,厉迟迟却是有些敏锐地捕捉到这青年轻微的杀意。
她瑟缩了一下,揪住白渺衣服,小心翼翼喊了一声“六哥”。
白渺这才想起还有个厉迟迟站在他身旁,于是扯了小丫头到自己面前,向钟无介绍道:“这是厉迟迟,北境魔头的小女儿,那簪子的主人。”
钟无闻言瞟了眼白渺身前的姑娘,问道:“那簪子杀了他的虎,此事是你做的?”
钟无神情淡然,甚至连语气都没什么起伏,厉迟迟却莫名感到一股威压,似乎那一身沉重的玄衣都掩不住他遍体的煞气。
若不是白渺此时还提着她的后领子,她觉得自己未必还能站稳。
于是她头摇得活像个拨浪鼓,急道:“没有没有!不是我做的!那簪子我早就扔了!!”
白渺失笑,对钟无道:“你吓唬她做什么?我早说了这事儿她做不来。”
厉迟迟原本见青年回来,就一直躲在白渺身后。可白渺为了给他介绍厉迟迟,非得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提溜到两人中间。
如今这二人越过她的头顶互相说话,前后艰难,让厉迟迟非常想哭。
“对了,我在这里的事儿做完了,打算去阙都,你呢?与我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
白渺原先是打算直接带钟无一起走,他似乎已经默认了这种同行的理所应当。但在入了魔域后才逐渐觉着,钟无对此地似乎有些熟悉,如果他想留下来恢复记忆也好,倒不一定真的非与他同行。
钟无似是没料到白渺突然会问这个,不解道:“我体内应当还有你的法器。”
白渺此时倒不是很关心玄龙护心鳞了,总归这东西在他这里也似乎派不上什么用场。
于是他晃晃手腕上松松垮垮系着的黑线,笑道:“不是还有这个吗?你哪日将它取出了,哪日唤我就行。”
厉迟迟恨不得将白渺举着的手扒下来。
她都快怕死了,心想白六哥提的这是什么鬼主意?让这个人留在魔族,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只怕他前脚踏入,自己后脚就得溜了。
钟无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些疲倦,叹口气道:“我并不想留在这里,走罢,一起去阙都。”
厉迟迟松了口气。
白渺看着他的面色,想到似乎自打进了魔族他的情绪便不怎么好。
这事儿挺稀奇,钟无的情绪向来很淡,若这个地方与他曾经毫无关系,也不至于会给他带来这样的反应,留在这里或许能助他重拾记忆。
只是看钟无这般不情愿……还是罢了,过犹不及,记忆一时半会无法恢复也没什么。
“也好,那我们现在动身。”
厉迟迟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白渺袖子,小声道:“六哥!借一步说话!”
白渺看了钟无一眼,见对方没有不愿的样子,便应了厉迟迟,由着她扯着自己的袖子往远处带。
直到确定钟无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厉迟迟才停下来,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钟无,问了她一直很想问的问题:“白六哥,那到底是谁?”
白渺还以为她要说什么要紧的话,闻言稍怔,随即回道:“我并非忘了向你介绍,只是他记忆有损,什么也不记得。我也的确不知他的身份,连名字都是我瞎取的。”
厉迟迟闻言警惕起来,嗔怪道:“六哥,你这也太没防备了吧?”
白渺奇道:“我防他作甚?他又没害过我。”
厉迟迟声音压得更低了:“现在没害不代表以后不会,谁知道他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万一他怀揣什么坏心思接近你呢?”
白渺很配合地也将声音压低,道:“我一个被贬的灵修,他能对我有什么图谋?迟迟你是不是偏见太重了?”
偏见太重?白渺竟说她偏见重??
厉迟迟急了:“不是啊……你看不到吗?那个人气息煞极,感觉不妙啊!”
白渺短促地轻笑一声,屈起食指敲了下厉迟迟眉心,道:“咸吃萝卜淡操心,他妙不妙的我可比你清楚多了。”
这话听着十分不对劲,厉迟迟捂着眉心,觉得很忧愁。
她白六哥以前不这样的,玉京山在仙族地位超然,连带着神女萦华和众弟子地位也不一般。连她一个魔族的都知晓,常常有人怀揣各种心思接近白渺,表面看着是仰慕孑渊君仙德昭昭,实则各怀鬼胎。
正经的说,他白渺哪儿来的仙德?
厉迟迟都能看出来,白渺七窍玲珑,又怎会看不出来?
是以这些年来,白渺身边友人虽多,且不限族类,但个个都知根知底,对玉京山必不存有任何坏心思。
这个玄衣男子身份成谜,白六哥怎么可以毫无防备?
厉迟迟还欲再劝,白渺却打断她,似是看出她在顾虑什么,姑且宽慰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若他当真对玉京山有威胁,我也不会手软。但我觉得,钟无不是这样的人。”
厉迟迟并没有被宽慰到,她张了张嘴,又觉得白渺如今这么执着,实在是让她无话可说。而且别说对王京山有坏心思,他都爬床了,对谁更有心思一点儿简直明明白白。
但这话她没法儿给白渺说,白渺因着一张好皮相,虽表面看着像是常常花田从中过。但厉迟迟清楚得很,白渺于风月一事上,其实有些缺根筋。
要不然也不会对着当年这个试图睡他的厉迟迟,这么些年依旧没心没肺,百无禁忌了。
厉迟迟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
白渺往回走了几步,脚步一顿,转身道:“对了,你方才不是邀我去尝尝你的毒蝎百草汤吗?这会正好人找到了,我们这就去?”
白渺觉得有对比方有突出,钟无没有口腹之欲,那是因为他不晓得自己平日吃的东西有多好吃。若是让他尝尝厉迟迟亲手做的汤,保准他以后什么欲都来了。
厉迟迟想不通他是怎么绕回这个话题上的,但她十万个不愿意那人跟着来,于是推搡着白渺,敷衍道:“别尝了,熬了这么久早糊成一坨了,下次吧下次吧。六哥你不是有事儿吗?快走吧啊。”
白渺由着她推搡着,有些讥诮地瞅了厉迟迟一眼,终究没有再提。
厉迟迟送白渺二人出魔域,很忌讳的与钟无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白渺看破懒得说,只在最后叮嘱她关于这个簪子的事情。
“那把簪子被人动了手脚,你没事儿别把它往头上簪。有空了拿给你父瞧瞧,说不定能瞧出些什么。”
“有事儿我也不会簪它的,我疯了吗?不过你说被动了手脚……我怎么没看出来动了什么手脚?”
厉迟迟握着那根簪子左右端详,脚步便慢了些,一抬头发现白渺已走出去老远,连忙跟上。
“知道你看不出来,所以才让北魔头瞧瞧。大概是在你娘原先的法器上更迭了一层,作用更强猛些。原先只会让人头疼难忍,现在却是会要人命了。”
厉迟迟察觉到白渺声音的冷意,忙放弃查看簪子,放入袖中妥善藏好,不抱什么希望道:“我试试吧,我娘亲做的东西一向精巧。我爹那个老武夫,未必能看出来什么。”
“不必勉强。”白渺道:“至多只用看出这篡改的手艺出自谁即可。”
厉迟迟点头应了。
说话间三人已走到寂静之地出口处,白渺转身摸了摸厉迟迟脑袋,温声道:“我不在玉京山,你也少去。师父在闭关,你若再去没人护得了你。”
厉迟迟十分听话,点头道:“放心吧六哥,我心里有数。”
白渺闻言笑着嗯了一声,最后看她一眼,便与钟无离开了魔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