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繁花落笙歌》慕问七

1、第一章

　　不知山，回龙峰，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寸草不生的荒地上站着一个断发的女人，她颜色憔悴，面容枯槁，一双没了焦距地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少女。突然，这女人发了疯地大笑了起来，霎时间，巨石滚落，碎石飞溅...
　　刚刚被她抽中的江枫渔火弟子，身负重伤，晕了过去。
　　“喂，你不至于吧！”顾白苏微微蹙眉，一双漂亮的水杏眼透着隐隐地担忧，她朝着发疯的女人缓缓走去，每一步都异常坚定。
　　“你看到的那是幻象，不作数的！”顾白苏手臂一挥，解开法术。
　　疯女人张了张嘴，低喃着：“弥虚幻象。”说完，她突然愣住了，恍惚地眯了眯眼，然后低头查看自己的手臂。除了暴起的青筋，一些如常。可刚刚，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被烧焦，烧烂，烧得面目全非，成一个连柳树模样都看不出枯木。
　　“疑神疑鬼，都说了是幻象的嘛！”顾白苏撇撇嘴，踢着地上的一块碎石。
　　柳树妖渐渐恢复神智，满头参差不齐的乱发遮住大半张脸，她抬了抬头，哑着嗓子问：“你为何人，师从何处，为何会使弥虚幻象？”
　　一袭翠绿轻纱的少女俏生生地笑了，发髻上紫色绢花也随之微微颤动，绿丝带垂在披落青丝间，整个人透着股清淡的温柔。顾白苏抬眸一笑，一双灵气逼人的眸子清澈又透亮，她声音轻快，笑着问：“这很难吗？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术法而已。”她歪着脑袋看向柳树妖，修长的手指熟练地玩着自己的玉笛。
　　柳树妖看清玉笛的那一刻，瞳孔一骤...
　　通白的玉笛尾端，有几缕深绿勾勒出的青莲，若是别人看了定会觉得这玉石生的巧妙。可柳树妖清楚的明白，那是碧海蓝天家主的标志！！！她震惊地望着眼前的少女，开始认认真真的打量。突然，她大笑了起来，与之前的魔化不同，这一次她笑得畅快，笑得洒脱，笑得释然。
　　“我本是碧海蓝天的一棵柳树，百年前听家主诵经、讲佛法开了灵智。家主说我通灵性，有慧根，勤修苦练终会得道。可世事难料啊！十五年前，碧海蓝天惨遭屠戮，一夜之间血流成河、满目疮痍。面对如此深仇，我又怎能平心静气地修炼。那一夜，我便深知自己永无得道之日。”柳树妖笑得凄凉，她缓缓道，“或许你会说，就算这样也不该杀人，对吗？”
　　顾白苏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向她。
　　柳树妖从那双眼中读出了失望。她垂着脑袋，痛苦道：“可我从来没有滥杀无辜！是他们，是他们先取了恩家的七十二条人命。我不过...不过是以命抵命而已。”
　　顾白苏额间扫出淡淡地忧伤，她叹了口气，柔声道：“你为谢家报仇，便屠了阎秋湖陈氏满门，可那陈家的老人、孩子又何尝不是无辜的可怜人呢？”
　　“我...”柳树妖精神涣散，双手颓然地垂在两侧，她轻而缓地抬起脸，低声问，“我真的错了吗？”
　　顾白苏沐浴在阳光下，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到一个轻柔地声音：“我想，谢氏的家主应该也不想看到你，误入歧途吧。”
　　柳树妖面如死灰，两行清泪贴着双颊划落，她无力地跪在地上又哭又笑，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魄一般疯癫。
　　顾白苏心中不忍，背过身子吹响手中的玉笛，一曲《梵音》婉转悠长。
　　柳树妖伏在地上，目光虔诚，她抹干眼泪，朝着眼前少女规规矩矩地行了三个大礼。
　　“谢...”柳树妖欲言又止，她痴痴地望着少女，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顾白苏闻声转身，从袖口掏出一张符咒，她问：“你若信我，我便将你送入轮回。”
　　柳树妖脱口而出：“我信你！”
　　顾白苏神情肃穆，她催动符咒，开启阵法。她问：“你在这人世间，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柳树妖低语：“我想这世上还有人能记得碧海蓝天谢氏。”
　　顾白苏点头，“可以。”
　　阵中的柳树妖忽而一笑，她用修为强行催动法术，结出一颗金丹。
　　顾白苏睁大双眼，吼道：“你可是疯了，舍生术是禁术，施法者永世入不了轮回！”
　　舍生术，以自己的肉身为引，用毕生修为催动阵法强行将法术灵力转给他人。用此法术者会遭到天罚，经历雷劫，要么魂飞魄散，要么灵识受损。
　　顾白苏想要制止，可到底比不上柳树妖的百年修为，那金丹终归是打进她的体内。
　　“这些皆是我在碧海蓝天所学的仙术，如今也算是...”柳树妖的话隐没在电闪雷鸣之中...
　　顾白苏眼睁睁地看着5道天雷直冲柳树妖而去，她催动法阵想要快些将这树妖带走。
　　阵中柳树妖含笑着望着她，神色温柔，目光缱绻。
　　突然，天雷方向一转，朝着顾白苏劈去。
　　说时迟，那时快。柳树妖闪身一挡，生生接下这道天罚。
　　“对不住了...”柳树妖说完反手一扬，消失在阵法中。
　　顾白苏抬头望天，乌云消散。她刚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到身后有声响...
　　“这位姑娘！”
　　顾白苏转身回头，一个身着江枫渔火家服的少年就站在不远处。
　　看到她的那一刻，那人眼中突显惊慌，身体也跟着抖了起来，他指着顾白苏，声音颤抖：“你你你你你...”
　　顾白苏蹙眉，觉得眼前的少年好没规矩。她扬了扬手中的玉笛，刚要调侃几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变得黢黑无比。
　　“嗷！”顾白苏嚎了一嗓子，惊慌失措地跑了...
　　江枫渔火地少年惊悚地揉了揉眼，惊叹：这个疯女人好生彪悍！
　　横冲直撞的顾白苏跑到溪边，看着水中丑八怪愣了好久。她小脸一瘪，水中的人影变得更丑了！
　　“这不是舍身术，是柳树妖最后的报复吧！”顾白苏认命地甩甩头，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了一口气。一通安抚后，她从怀里掏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眼神明亮...
　　丑八怪又如何，她今天就要干件大事！
　　顾白苏将长发束成男士的发髻，从乾坤袋中翻出一件深灰色地长袍套在身上，转瞬中，她便扮成了一个样貌奇丑的少年。顶着这幅模样，顾白苏晃晃悠悠地就进了渝州城。
　　渝州城虽没有多么繁华，倒也是热闹得很。市井街巷熙熙攘攘，各路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顾白苏混在人群之中格外扎眼，样貌奇丑不说，就连身上的长袍也穿得好不利落。街边摊贩看到她，满脸嫌弃地移开视线。路人看到她，嫌恶地避开。
　　顾白苏不闹也不气，依旧吊儿郎当的晃着身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一家茶馆。
　　“去去去，一边去！”店小二一见她，就使劲儿往外驱赶。
　　顾白苏呆呆地看了一眼，还是没有生气。她把掏进怀里，取出一个沉甸甸地钱袋子，然后气势豪迈地拍到茶桌上。她蛮横地踩着长凳，大着舌头，扯着嗓子，要多欠揍有多欠揍地歪着头喊道：“掌柜的呢，给我把掌柜的叫出来！”
　　茶馆常掌柜从里间出来，看到顾白苏地时候下意识地皱眉，他脸色不善地瞪着店小二，示意他赶人。
　　店小二指了指桌上做工精细的钱袋，面露难色。
　　常掌柜定睛一看，瞬间乐了。他捋着两撇山羊胡，顶着大肚腩，乐呵呵地走到顾白苏跟前，谄媚地问：“小公子，可是要点茶点？”
　　顾白苏用一双小肿眼呆滞地盯了他一会儿，咧嘴就是几声憨笑。一缕晶莹顺着嘴角落下，她毫不在意的拿袖子擦了擦，开口道：“我，我要在你这里说书！嘿嘿...”
　　“这...”常掌柜有些为难地笑了笑，“小公子说笑了，我这茶馆一位客人也没有，自然是不聘用说书人的。”
　　顾白苏翻了一个白眼，她掏出50两银子，语气带着七分痴傻三分猖狂道：“小爷我就是看上你这儿地了，就要在这儿说，就要在这儿说！”
　　常掌柜婉言拒绝：“小公子在我这里怕是大材小用了...”
　　“嗷！”顾白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齐下。她把钱袋里的银子一并掏出，大哭大喊地闹着：“200两银子都给你都给你，让我说让我说！”
　　这下常掌柜乐开了花，立马将她迎到厅堂东北角的屏风前，“得嘞，这便是我们悦来茶馆说书人台子。”
　　顾白苏傻呵呵地笑着，她抓起桌上地抚尺闹着玩似地拍了一下。然后拍着手大笑起来：“好玩好玩，真好玩！”
　　街边有人路过悦来茶馆，听闻抚尺声响，立马探进来一个脑袋，那人问道：“掌柜的，今天有人说书啊！”
　　常掌柜挥了挥衣袖，满是不耐烦：“去去去，没有没有！”
　　“谁说没有！”顾白苏一听就不乐意了，她理了理衣领，有模有样地站在屏风前，语气慷慨：“我今天说书，不收钱。”
　　门口那人一听便朝着街巷大喊：“今天悦来茶馆听书不收钱，快来啊。”
　　一呼百应，片刻之余，整间茶馆座无虚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