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中城》许十五

6、码头

　　夜晚廖太婆的馆子灯火通明，往来穿梭的男女仿佛忘记了现实中的烦恼，沉浸在梦幻的温柔乡里。
　　“水宣，老子想死你了，我家堂客回娘家了。”
　　“死鬼，我现在老怕你家堂客了。”
　　廖太婆将手伸向了那个男人讨赏钱，“廖太婆，你也太贪心了。”男人不情愿的掏出钱给她，因为不给钱不准上去。
　　“水宣，好好伺候这位爷。”廖太婆抽着旱烟，坐在馆子上二楼的楼梯上。
　　“你来了，三楼甲。”
　　年轻人点着头上楼了，廖太婆还是坐在藤木摇椅上，摇啊摇陷入沉思：晓青你伢子长大了，与你倒有几分相像。我已遵从你的遗愿活到了不惑之年，不知你是否还在奈何桥上等我，骗人是要受罚的。
　　三楼甲房中，一位衣着素淡腰板挺直的男人坐在上位喝茶，见有人敲门便放下了茶。
　　“赵直你看到小姐了吗？记住她的样子，最好能和她成为友人保护好她。”
　　“是，老爷。”
　　“你回去吧！自己小心点。”
　　赵直走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小廖，你说我是不是在杞人忧天，人老了心里也老了。”
　　“多少年了，还叫我小廖。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沈平哥。”
　　沈老爷抿着嘴笑，廖太婆给他重新沏了茶。
　　“呸呸呸，你多少年没沏茶了，味不对啊！也是，原先也不是你给我沏茶。”
　　“晓青跟着老师傅学了好久，你只叫我去算账从不让我学那些，倒叫你嫌弃了。”
　　廖太婆起身出去，还是去收钱爽快点，沈平哥老了说话还是喜欢挤兑人。
　　湘雅医学医院，二娘今天出院回家调养。三岛润千前来祝贺，“夫人，昨天礼拜没有见你，才知你遭此横祸，所幸无大碍，回家定要好生调养。”
　　“三岛先生有心了。”
　　三岛看见站在窗户边的三花微微怔了一下，“夫人，我住处有新版日翻中的圣经，你叫个人随我去拿。”
　　“三花，你同三岛先生去，快快回来便是。”三花有点不乐意，因为小姐今天中午回家吃饭，这里离许府一个时辰的车程，晚了该赶不上了。
　　“是，夫人。”她跟着三岛下了楼。
　　“三花小姐，在下一直生活在中国，你倒是和我认识的中国传统女人不一样。”
　　说的三花扯着嘴角掩饰尴尬，可能是自己有幸读过书吧！“我只是一个婢女，正好不传统而已。三岛先生把我叫出来有何贵干！”
　　他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笑着说：“因为三花很特别，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给你！”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圣经，挥挥手表示他也不是真的骗三花。
　　三花倒是颇为惊讶接过书，但她也不想在和三岛有交集，赶紧回家有人等她吃饭呢！
　　远哥从码头回来以后想了好久，最后决定去沈家码头工作，有钱不挣就和有饭不吃一样傻。
　　码头管事的可稀罕远哥了，即刻表示将他升为副手，平时就记记帐，喝喝茶，指挥一下就行了。
　　在沈家码头旁边的是大西门码头。中午的阳光格外的刺眼，大西门码头来了好几船的货，闻着味来的是长沙布防区的禁烟稽查局的人，来的目的是为了收取鸦片特税。
　　何为鸦片特税呢？明面上公家是禁止私人贩卖烟土的，但只要过路费给的足，美其名曰支持地方财政，加贴印花标记就能过关。
　　大西门管事的看起来和稽查局的队长很是熟悉，点头哈腰有说有笑的，临了额外塞给了队长红布包着的钱。
　　“马队长，收税是你们的职责，看今天日头这么大，一点小钱给兄弟们散散热。”
　　“李老板，客气客气，生意兴隆常来常来。”马队长掂量了一下红布，对着兄弟们说，“税收着了，李老板还额外给各位犒劳一下，今晚去廖太婆那，好好乐乐。”
　　“收队。”
　　那一箱箱的烟土被送进了长沙，送到每个瘾鬼的手里，不知道又会是谁家的孩子今天晚上没有饭吃。
　　“看什么呢!远伢子，那东西可不能碰。”沈家码头管事的抽着旱烟告诫远哥，“鸦片是个造孽的东西。”
　　是啊一个造孽的东西，却像摇钱树，无数的人吊死在树上化为黄金万两。
　　沈府，沈小姐在老爷书房谈论着什么，三花候在外面。
　　“清儿，为父快撑不住了，何键频频向我施压，要我交出城北的地给他种罂粟。我不同意，他就故意加重懒捐税，我是付得起税收，可跟着我不种烟土的老百姓遭不住了，被逼着种烟土。”
　　“种烟土要交窝捐税，贩卖烟土和吸食烟土者都需缴纳烟灯税，何督军可真缺钱啊！”
　　“这是他主要的军费来源。从黔东流出的烟土经湘西洪江销往常德与宝庆，最后流入长沙与两广境内。洪江收上来的特税占整个湖南特税一半以上，但湘西的陈渠珍与何键不对盘，钱被陈私吞了，何键急于想要我的地绝不是简单的种烟土。”
　　沈清三感觉背后一凉。“吗啡，据我调查他想在我们这里提纯吗啡。”
　　吗啡作为镇痛剂可用于手术与治疗，在当时的中国非常短缺。但军阀只想将它当成比烟土更上瘾的毒物来给自己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