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中城》许十五

1、小吴门

　　民国二十一年，长沙火车站。
　　小吴门。随着轰隆隆声停止，外面的黄包车车夫开始活跃起来。个个眼睛死死盯住站口，手提着车把，左脚前伸，身体前倾,像饿狼扑食的姿势。这不，门口出来位，手提皮箱，身着白色洋裙的女子。有一人，一马当先，拉着车子挡住了女子去路。
　　女子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皮箱，又看了看黄包车。突然蹲下，双手提着箱子把手，在站起来的瞬间把箱子甩上了车。她看着自己的裙摆，叹了口气，颇为懊恼。“去红牌楼。”说完之后踮起脚尖，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
　　车夫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却很快平静下来。拉了拉草帽肥大的帽檐，他拿下放在车把上的毛巾套在自己脖子上说道：“坐好咯。”车很快就出了小吴门。
　　一路上只要小孩经过总能听到清脆的银铃声和笑声。女子打量着行人，她们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光泽。细看原来是小孩脚上带着铃铛脚圈，手腕挂着银手镯，脖子上套着银项圈。估摸着项圈吊牌上刻着“长命百岁”或“南无阿弥陀佛”等吉祥话。穿着棉麻粗布衣裳的妇女身上照样带着些许首饰。更不要说那些个富人。
　　小三花说现在的红牌楼今非昔比了。现在是商业林立，街道两旁都是仿西式建筑。各家的招牌都挂在店门口的墙上，三花说就像立在案板上的菜刀。
　　耳边的风逐渐小了，刚起的睡意也被车夫的一句小姐，红牌楼到了给搅了。
　　“好。”小姐走了下来。看着被帽檐遮住半张脸的车夫，“稍后，我即刻出来。”摸索着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银元，递给了车夫。随后走进了匾额上刻着“李文玉金号”的金店。
　　车夫攥紧了手里的银元，没过多久小姐出来了，手里多出来个木盒，上面的雕花很是熟悉。车夫也没多想，就拉着小姐出了红牌楼。
　　“去许宅。”柑子园的许宅。顺着红牌楼的街道一直往上走，过了司门口，再左转直走不久就到了。许小姐提着箱子跳了下来，说了句：“多谢！”便被门口候了多时的管家和丫鬟拥簇着进了门。
　　估计小姐进去后，车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帽檐并将它翻了上去，转身却看见座里手绢上压着的银元，牙色的手绢上绣着一枝茉莉。一银元，小姐可真大方，一碗素面也就三十文钱，一天三顿，也可活上一月有余。连钱带绢踹进兜里，笑着说了句：“多谢小姐赏。”拉着车走上了直上的街道。他要去城北门外麻园岭的雅礼大学。每每谈到雅礼大学，车夫那可是使劲地夸，用尽了肚里的墨水。
　　他拉着空车，跑的快。草帽的帽檐很大翻上去之后就像他头上顶了个饺子，路过的同行也是，各路饺子碰头后去了不同的锅里。
　　雅礼大学门外停留着许多黄包车，等待学生。里面的人非富及贵。随便讨点赏钱也够自家生活半月。车夫在大门对面处寻了一位子，学生陆陆续续出来了，车夫张望着神色紧张。迟迟不见那个人的踪影，难道来晚了。
　　突然有人叫了一声：“远哥！”
　　车夫远哥稳稳了神，心里暗骂小兔崽子。
　　人就在眼前，远哥从上到下扫视着少年，对上他的目光。
　　“四儿，你小子又想偷偷回家。可算截住了，上车吧。”
　　四儿犹豫了会，头低着手抓着书包的肩带。想说自己可以走路。
　　远哥挑着眉，看着四儿的脑袋瓜子。手就情不自禁给他来了个脑瓜崩，“哥不辛苦。”可摸着四儿的脑瓜，又说道：“好喽，走就走吧。”
　　“哥，我这次考的不好。文先生出题好难。”
　　“哥，今晚吃什么。”
　　“今晚吃烧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