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靠近》东言西语

2、Chapter2

　　市中心的游乐场，随处都裹挟着欢声笑语，即便是盛夏，也丝毫没有削弱孩子们玩乐的热情。巨大的旋转木马下，两个小男孩并肩而立，背后传来的笑和音乐都成了舒缓的背景曲。季末死死地攥紧肩上的书包带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地面。
　　“喂，你怎么不说话的？”施然有点百无聊赖，老爸上厕所去了，好不容易看到个小朋友，谁知道人家压根儿不理他。他虽然小，但身为男孩子也是要面子的！
　　施然鼓了鼓仓鼠脸，有点不太高兴，他又朝季末靠了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你老爸也上厕所去了吗？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在厕所遇到啊。”
　　施然天生是个热火朝天的性子，又被家里带得野，从小就不怎么定义脸皮厚度。季末的冷淡没有给他带来尴尬和挫败，反而越聊越起劲儿。
　　一直沉默不语的季末想必的确被吵到了，终于舍得抬起黏在地上的视线，虽然无波无澜但也没有那种意想中的死气。相反，衬在他圆白圆白的脸上怎么看那双眼睛都带着点楚楚可怜的意味，要是再挂上两行清泪，活生生就是一走失儿童。
　　施然都考虑要不要打个电话给警察叔叔了。
　　小伙伴终于肯给自己一点回应了，施然自是很开心，刚准备好好交流一番，就看到对面主题甜品店里走出来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不，高大威猛给人一看就很有安全感的叔叔。
　　那叔叔拿着和他身量严重不符的卡哇伊冰淇淋，好声好气地递给旁边的季末：“来，小末，叔叔给你买的。”
　　“叔叔？”施然小脸一皱，他刚才以为这个猛汉叔叔是那个小朋友的爸爸，结果是叔叔？可为什么那个叫小mo的还一脸不高兴呢？马上他就联想到了一系列：冰淇淋，诱拐、儿童……
　　“诶？小末，新交的朋友啊。”那个叔叔注意到也站在一旁的施然。
　　季末撕开贴在冰淇淋上的包装纸，慢吞吞地咬了一口，声音微不可闻：“嗯。”不知道为什么，施然觉得吃东西时的小mo和刚才的别扭小孩简直判若两人，明明吃的是冰淇淋，可他却可以感受到小mo的态度柔和了起来。
　　“好啊，小末交到新朋友了，真棒！”酷似保镖又甚似保镖的叔叔转头温和地拍了拍施然的小脑袋：“小朋友，你要吗，叔叔再去帮你买一个？”
　　明明还没弄清楚这叔叔和那小mo的关系，施然却在这一刻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
　　“他都愿意买冰淇淋给我了应该不是坏人吧？就算是坏人应该也坏不到哪去吧。”他心想。但还是警惕道：“不了，叔叔，我爸爸就要来了。”说道爸爸，底气都足了几分。
　　“好。”许是看出他的警惕，那叔叔便没再问。
　　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让这一片小小的区域显得有点格格不入，施然性子再跳脱，也毕竟是个孩子，尤其又有一个如此彪悍的成年人在场，没有不怂的道理。
　　好在，老爸回来啦。
　　“你是去上厕所还是去建厕所啊，都去多久了！”老爸一出现，施然便吼道。
　　“唉，周末人多嘛！行了，儿子，现在咱要回家了。”老施注意到在场的另外两人，点了点头，问施然：“新交的朋友？”
　　“嗯……吧。”施然有点不确定，但刚才小mo没有否认，那应该就是吧。
　　老施连忙跟老镖握了握手：“你们好，你们好，还不回家？”
　　保镖叔叔指了指已经吃到冰淇淋外壳的季末：“等孩子吃完。”
　　“哦哦，那好，我们就先走了。”老施一把扯过施然：“跟叔叔道个别。”
　　施然挣脱开，立马又扯上一张笑脸：“叔叔再见。”顿了顿：“再见，小……末？陌？”到底是哪个mo？
　　季末小心翼翼地合上画集，这是他凭借着记忆一笔一划画下来的。当初刚接触到画画，线条明显没有现在的自然和娴熟，对色彩的搭配也没有现在的协调和敏锐。但施然一尘不染的白T恤他没有染上一点色彩，每一刻的表情都定格地恰到好处，甚至连细微到极致的心理描绘都……他连自己当时的反应都记不太清了，偏偏对施然的一举一动记忆犹新。
　　其实，后来他还是见过施然几面的，只是施然不知道而已。他坐在车里，经过施然在的每一个的地方，直到初中他被塞到了城北，而施然则被塞到了城南。在游乐场交的那个朋友短暂又漫长，像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里，不拔则已，一拔……他就感觉自己的世界随时都要崩塌。
　　手机传来消息的提示音。
　　“小末，跟徐医生预约的时间就要到了，叔叔在校门口。”
　　嗯，一月一度的心理观测实验又要开始了。他一丝不苟地收拾好桌面上的东西，架好黑框眼睛走了出去。
　　“嘿，进了。”市中心商业广场一台球室内施然正跟彭来他们对战地如火如荼。今晚有点不在状态，尽让彭来那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把杆子往桌上一扔，便窝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诶，你今天咋回事儿啊，不就跑了个接力吗，还能影响你击球的发挥啊？”彭来打台球本来就是冲着施然来的，施然一走，他也就没劲了。
　　“别逼逼，我就算跑个八百米，也还是你爸爸，儿砸。”施然懒洋洋道。
　　彭来笑得嘴里的肥宅水不上不下，身子颠颠儿的：“不是吧，爸爸，你现在战斗力就剩八百了？以你在体育界的战绩，怎么也得来个三千五千的吧。”
　　施然嫌弃地远离了这个随时喷薄而出的“炸弹”：“你注意着点儿啊，要是把可乐喷我衣服上了，打死你个小兔崽子，一天不家教就上房揭瓦是吧？”
　　彭来不屑一顾：“得了吧，真搞不懂你，有啥癖好不行非得穿白T！大哥，我们是那种斯文人吗，咱可是一言不合就要上‘战场’的人啊，你穿个白T是直接拿灰尘当图案哪，还是拿血当颜料啊？”
　　“懒得理你。”施然只是觉得白T好搭又干净，运动裤牛仔裤随便一套都合得来，哪想那么多。
　　“诶，不过要是会画画多好啊，还真可以就买白T，画笔一挥，嘿，啥图案不行啊，想怎么整就怎么整。”彭来眯眼享受了一口肥宅水：“就好比咱班那‘哑巴’一样。”
　　一说到这，施然终于有了点反应：“人家是不爱说话，不是不会说话。”既然进水不犯河水，那么冲人家干嘛。
　　“我就是看他不惯！呿，算了，说了倒胃口。”彭来把喝完的饮料罐子捏瘪，“嗖”地一下投向对面的垃圾桶，然后……一道完美的相互错过的抛物线。
　　施然“噗呲”一声，好整以暇地捏了捏彭来的肩膀：“儿砸，准见不行啊，爸爸改天带你测测视力？”
　　彭来一掌拍掉肩膀上的手：“老子视力裸眼5.0，够够的了，就不劳您老人家操心了。而且，我只要跑得快，啥都不成问题。”
　　“啧，为父想增加一下父子感情都不行了。”
　　经这一打岔，施然的兴致高了不少，觉得自己还可以跟彭来一战方休。
　　“对了，施然，老班有没有跟你讲转文化生的事儿？”
　　施然摆好球：“讲了。”
　　“你怎么想？”
　　施然俯下身瞄准：“怎么？想跟随老父亲的步伐？”一杆进洞：“不是要到高二再转吗？今年先玩玩呗。”
　　彭来也开始挥杆：“我倒是想追随，也要追得上啊。你说你一体育生，文化成绩那么好干嘛？咱又不是非得靠那吃饭。”彭来调整了下位置：“而且我看老班那意思，八成是让你非转不可了，毕竟高考后文化生重本和体育生重本还是有区别的。”
　　难得彭来这么正经，施然也正经起来。当初他学体育完全是脑子一热，看在有点天分，既可以玩又可以减轻学习负担的份上才当了体育生。虽然现在才高一，他也明确感受到初中和高中的氛围的确是不一样的。他决定回家跟老爸老妈商量一下。
　　“我再看看吧，顺其自然，老子往哪儿搬都是块金砖。”施然随性惯了，而且生活变数那么大，相较于规划而言他更擅长随机应变。
　　“行吧，老子尽量赶上你的步伐。”
　　“切，老子才是你老子。”
　　“滚蛋。”
　　城市的夜空犹如铺开的蓝布，不见一丝星光，只有交错的灯光印在暗夜里，反反复复，静待明日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