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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我去兴国公府了(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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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江将小珍送回后,去找赵知月复命,悦然道:“奴婢将其中的利害关系都与小珍说明白了,相信她们不会让寿王失望。”
随后,赵知月摆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仿佛在等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第二日,好戏登场。
兴国公府坏了事儿的消息走漏,高家昨夜里火速退的亲,胡贞儿则逃脱原本就放了水的看管击打刑部大鼓,状告姚氏霸占家产逼迫她成婚。
两个女子闹到了公堂上,胡贞儿咄咄逼人,姚氏忍辱负重含泪解释,令在场的捕快无不可怜孤苦无依的姚氏。刑部面对这个情形无从插手,最终还是姚氏自退一步,在公堂上立字为据,她与儿女即刻离开兴国公府再不入内,从此再不插手公府之事,公府的一切事物也与他们母子无关。
在场众人皆夸姚氏深明大义,又将国公府的陈芝麻烂谷子嚼舌根,与结诗社那天一听见兴国公府还敢与女乐扯上关系一样,冷嘲热讽的言语并无什么不同,就怕胡贞儿听不到。
姚氏又去天牢将儿子捞了出来,船队打的是兴国公府的旗号,姚公子在外招摇撞骗说自己是公府之子,加上买通了关系,晚间母子二人得以见面,瞬间抱头痛哭,虽说大把的银子与宽敞的大宅院没有了,至少还有条命在啊,像那背了姚公子黑锅的兴国公府迟早全家覆灭。
俩母子收拾包袱就等跑路,临走前瞧着宫里的人带着大队人马去了兴盛街的方向,心想这回终于尘埃落定了吧。
只要兴国公一家子死了,就再没有后顾之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兴国公胡篆昔日蒙冤,此案乃朕命大理寺侍郎重审,真相早有定论。奈何人言可畏,致使国公避世家族衰败,朕甚感痛心,不日即诏告天下为其平反,以慰臣心。”
姚氏派去打探的人回来,带来的消息却是这个,恨不得怀疑自己耳聋听岔,胡公子不信这个邪,难道他在大牢里吃的三天馊馒头都白吃了?
“这肯定是假的,你们是没看见那天寿王与康王怎么不对付的,寿王怎么可能让他们平反?”
“小的不敢撒谎,来宣旨的乃是沈公公。”小厮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沈公公应该不会撒谎。”
沈义国来宣旨的意义可非比寻常,皇帝的旨意要经过内阁再下发,一般这种宣旨的活会由礼部经手,而沈义国乃是司礼监承笔太监,亲自来此只能是皇帝指派。
当初所有人都觉得沾上惹了人命的人家吃力不讨好,就连姚氏从前也埋怨过丈夫照看别人家的房子,可当丈夫死了自己长久地住在公府时,那宅子宽敞又富贵,伺候的人又多,姚氏出了门还有住在附近的小娃娃称呼她国公夫人。她喜欢的同时又升起一阵害怕,这房子她住了那么多年凭什么不是她的了?
胡家人回来以后,她处处以孤儿寡母的身份示弱,才换得继续留在公府暂住的资格,又将管家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又把胡贞儿的名声搅和乱,这样胡贞儿便只能嫁给她大嫂那边的亲戚,只要关系操控得好,她便能长长久久地从中获利。
姚氏不明白自己哪一步出了差错,曾经败落了只能供她吸血的公府一日之间重新崛起,后面隐约还有不能得罪的靠山。
可惜这些年来姚氏的心血全在公府这边,自家的房屋渐渐看不上眼,多年不住人未经修葺,窄的窄破的破,可谓一腔坏水付诸东流。
有人忧愁有人喜,自从宣了那道圣旨,兴国公府的待遇一日好过一日,各家各府送的礼物接踵而至。
这日,宫内的马车光顾门前,为首的太监笑眯眯地传话:圣上有请老国公。
南熏殿本是皇帝下朝休息的地方,如今早早地就有宫人收拾一番,老国公步入殿中便有人将他引入侧殿。
侧殿特地备了一张铺了褥子的黄木椅,沈义国笑着说是圣上恩准的,国公爷年事已高,论起辈分还得叫他一声师祖,断没有让长辈站着等的道理。
胡寅曾是先帝的老师,名义上确实是赵子仁的师祖。话虽如此,胡寅依然没有冒领这个称呼,拂手推拒哑然失笑,“老夫担了多年罪责,累己累妻累子已是不该,又怎能污了圣上的清名?”
“老国公莫要担忧,圣上既替你们家平了反,自然有办法让所有人不再妄议。”
“多谢圣上费心,只是天下悠悠之口终究堵不住,圣上当以国事为重。老夫自知残灯微照,不若将来把污言秽语钉进棺材板作罢,那才是真让自家孩子过几天安生日子。”
胡寅经历多年磋磨早有心结,不是一时二刻能消解,沈义国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劝慰。
南熏殿本身的摆设以简单朴素为主,太过活泼的艺术氛围容易提起精神,胡寅常常以养病之名去城外居住,行居一切从简,侧殿一如他的习惯,空洞而寂寥。
气氛就这么一点一点地进入沉默。
隔着侧殿帐子的人终于舍得进来里面,状似一切正常,见到黄木椅边站着的老人,脸上浮起笑容,朗声道:“太傅安好。”
二十几年不见,当初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已变成如今成熟稳重的中年天子,胡寅看着这位皇帝长大,说不触动那是假的,心内风霜侵蚀脸颊,他竟一时忘了该露出何种表情。
赵子仁不纠结这个,搀着胡寅回到木椅,把后续的封赏一桩一件讲给他听,胡寅依然那幅姿态,每说一件封赏便一句谢恩,殿内应接不暇的便是“谢主隆恩。”
说到最后,赵子仁口水干了,端起茶水解渴,暂时放过了胡寅耳朵,也放过了自己嘴巴。
“殿下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从前一样藏不住话。”胡寅有感而发,他本就是顾命大臣,有责教导皇帝言行。
当年的赵子仁还是九殿下,五岁的年纪刚刚启蒙,兄长们皆惧怕这位不苟言笑的太傅,却忍不住调皮戏弄人家,撺掇赵子仁趁胡寅睡着画了个花猫脸。
年纪小的赵子仁什么都不太懂,兄长吩咐便照办,他身子小,爬到书桌下轻松地将毛笔对准胡寅的大半张脸。
兄长们见他得手,见外头起哄再给胡老虎画个乌眼青,兄长们的脚堵得桌子洞密不透风,赵子仁只得照办,往毛笔里添了许多墨,柔软的笔尖对上一只半睁不睁的眼睛,赵子仁以为太傅睡迷糊了,年幼的他机灵地扮起木头人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胡寅果然又眯起眼神睡了过去,赵子仁乘机在胡寅的眼皮涂了层墨,听见九弟得手,那群兄长再次起哄,要给老虎额头画上王字纹。
胡寅是枕着手臂睡的,额头靠着的部分最多,赵子仁顶起脚,怎么够也够不到额头,书桌旁又是一堆堵着他不完成恶作剧不许走的半大孩子。
终是胡寅见他可怜,假装换了个睡姿放开一只手,赵子仁歪歪扭扭地写了个王字,完成任务后小嘴嘟囔:“他们可别再折腾我了。”
被折腾的胡寅被话逗趣而弯起嘴角。
意识到太傅压根没睡着,即使在书桌下,赵子仁还是警觉地收好了作案工具。
胡寅用放下的一只手抵在唇际,示意要保密,这一番操作吓得赵子仁哪里还敢停留,寻个空隙窜出书桌。
教习过后,尚有政务要理,皇帝尚需要老练的臣子协助。
武英殿议事当天,胡寅顶着小儿涂鸦的异样造型,成功博得在场君臣的关注。
皇帝一看就知道是谁干的好事,训斥了几句宫人不拦着小皇子,胡寅却温和地笑道:“微臣懒散惯了,不喜欢人近身服侍,依微臣看,还是罚那几个主谋才好。”
能乘机教训这帮不懂得尊师重道的小子,顺德帝欣然同意。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诸位皇子全拉去练书法,不喜欢书法的就练丹青,总之要把整整一缸墨用完。
赵子仁小小年纪,四书五经都记不利索,就开始认识那些笔画多费墨水的生僻字,用他二哥形容的话来说就是天地失色,不是黑的就是白的。
回想起过往趣事,赵子仁难得露出点真实的情感。
“那时候二哥还没有阿月大,太傅也是性情开阔之人。”
“天地万物顺应时势,春芽到了盛夏要长成状苗,老臣处于多事之秋,不过一阵风便落叶化泥,又怎么同以前去比呢。”
胡寅自知再说下去亦是无趣,起身行礼要退出侧殿。
身后,一道声音说出的话使他却步。
“朕还是九皇子时,一直往返三司为太傅找翻案的证据,这些太傅应该知道。”
“微臣记得。”
“为太傅平反是朕一直以来的景愿,为了这桩旧案,朕不知抗了多少次批奏,几乎搭上父兄的离弃,朕也不知太傅将朕想成了何等别有用心之人。既然胡家已经平反,你那二子三孙也可以回家尽尽孝心,我大兴还没有哪家的国公府后人要沦落到做个无名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