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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我还在通河 ...

  •   京城势力盘根错节,能在首都扎根的都是摸爬滚打出来的老油条,每一个商号之下都有各自的商队,有的走陆路,有的走水路。

      商队带头的要么年轻力壮要么经验老道,为的就是应付旅途艰险与突发情况,商号将领头的重金收归旗下,商号真正的主人只需要等着货物归仓再卖出便可日进斗金。

      卷七被融昌商号收编的理由很简单,他能挑事。走水路往往要经过官府层层剥削,卷七就撒泼耍赖无所不用其极,自创了一套遭官府欺压的流程,面对误伤的卷七与百姓的指责,官老爷为了自己官声只好忍气吞声,将扣押的船只放了让他们北上,只祈祷那不要命的小子千万别死在自己管辖地。

      而卷七之所以如此拼命,全在于商号东家交货期定得急,其他商号三个月能回的,他们商号至少得提前一个月,要的就是他们不敢延误。

      为了利益,商号的老油条对于官府的命令常常阳奉阴违,或许故意不通知底下人,让他们去闹事辞退官府,卷七不是第一次当枪使,但他还是忍不住咒骂田进财这个缺德的迟早掉进钱眼摔死。

      “卷七,伤得如何?”早有其他商队指认了身份,认出他来的元江很亲切地问。

      “死不了,”卷七冷笑:“起码得残了,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个交代,不然我就坐在这不走了。”

      “残不了残不了,卷公子说话中气足得很,怎么看过两天都可以活蹦乱跳去乘船。”

      说着,元江转过头苛责陈千户:“陈千户下手太不知轻重,下回可不能再犯。”

      卷七脸上浮起得意的笑。

      “那陈千户知道下回该如何做吗?”元江又问一句,语意带了玩味,眼睛瞟向地上的卷七。

      “知道。”陈千户说完,提起绣春刀拔步走向卷七。

      卷七直觉不好,但现在情形只能装作受伤,不然之前的辛苦就白费了。

      地上的人无用地挣扎几下,围观的民众眼睁睁看着那把大刀迅速砍了卷七身上几个部位,少年石灰色的衫子被鲜血染红,画面惨不忍睹。

      围观的一名群众不敢再看,扭头看着别处。

      元江无视满地血腥,顺着气味在卷七身上搜寻,卷七的脸失去血色变得惨白,问元江:“怎么?你还能帮我医治不成?”

      “本公公没有学医,不过,曾去御膳监当过差,卷公子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身上有股毛血旺味儿么?”

      卷七赶忙后退,然而元江找到了几根衣服上的细绳,扯出几袋空了的血包,浓烈的猪血味在空气中扩散,众人方知自己被骗,卷七更是大惊失色。

      元江趁机扒开卷七的衣服,胸膛除了涂了滩毛血旺外,根本找不到其他伤口。

      元江:“卷公子,你知道诬赖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卷七咬牙,将自己的衣服半边露出来,“那我肩膀上的伤口总是真的吧?”

      始终相信卷七说法的民众松了一口气。

      “什么伤口半个时辰不到就结痂了?”元江发问,卷七支支吾吾说不出来,那是上次碰瓷沧州知府留的。

      于是那松开的一口气彻底散了。

      锦衣卫涉水请赵知月做主处理卷七等人,赵知月拂手:“本王没空,让三弟去吧,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明眼人看得出来寿王在提携三皇子,这可是立威信的好机会,卷七这回算是撞在枪口上了,驻守河道的官兵早就看不惯以卷七为首的一众闹事者,只等着他们被重重惩罚。

      “误工的银子由大兄出了,那直至修通之日起他就是咱们的人,先派他们去沙河,那里的河道正好需要疏理。”

      三皇子似乎是首次发号施令,连惩罚都罚不到点上,众人不免大失所望。

      接着,赵明书又道:“通河之事刻不容缓,惩戒暂且延后,本王自有处置。”

      卷七脸不红心不跳,在围观的人面前将解开的衣物穿上,至于赵明书说的,全当耳旁风。

      东家催命似的交货期他尚能找出时间磨洋工,难道那什么殿下还能比东家更催命?

      元江看破不说破,转身对陈千户道:“万事无碍,陈千户也该换把刀了。”

      大手抚过刀刃,陈千户笑道:“这刀虽未开刃,用来应付撒泼耍赖的真正不错,只是处置偷奸耍滑延误官府工期的,还是有刃的好使。”

      卷七这回是没受伤面目也像失了血色,这个人仅用一把没开刃的刀斩木头,武功深不可测,难怪他被刀刃敲过的地方现在仍然隐隐作痛,要是力道再重几分……

      融昌商号的人灰溜溜地走了,天色已晚,赵知月秉承安全第一的原则,下令夜晚停止俢河。

      每日来往京城与通惠河难免不便,赵知月便与赵明书住在附近的一所驿馆,下了马车,只见长河落日壮丽无比。

      一艘又一艘船只沿着沙河排列,如果忽略了它们停着不动,单看落日的火烧云印在河水,船身如在云霞之中,当真是美不胜收。

      手下你一嘴我一语商量解决办法,卷七卷着袖子麻木地一铲又一铲将河岸距离挖宽,奈何杯水车薪,顿时火冒三丈,一脚踢在那正好卡在河道的木船,木船的尺寸与河道一个大小,巍然不动的同时又在嘲讽他的所作所为。

      *

      晚宴上,听着元江复述,又联想起卷七的窘迫,赵知月轻笑出声,拍拍赵明书的肩膀以示欣慰。

      赵明书则有些担心,“三弟不是为那些人说话,只是俢通惠河尚有象房助力,区区的几十人工挖开一个通道实在耗费时间。”

      “你说得对。”赵知月同意了这个说法,某世界级经济贸易的运河尚且需要一台挖掘机呢,怎么能厚此薄彼。

      “元江,明儿早从上林苑借四匹壮马给他们通沙河用。”

      玩笑过后,说回正事。

      在决定疏通通惠河时,赵知月就做过调研,通惠河之所以堵塞,河流淤积杂泥是一方面,商船屯货多尺寸违规又是一方面。

      无论现代古代,对于交通工具载重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古代并不鼓励商业,税收收得也重,但能赚钱的行当即使削了税钱,盈利也极为可观。

      这使得不少商号铤而走险,不过商号老板并不会亲自出马,而是收揽一群要钱不要命的得力干将,专干这类营生,自己只要坐在家中等收钱就行。

      这些年来,商号们打着官府禁止流通的旗号,说是禁令前屯的最后一批货,忽悠顾客购买。可事实是朝廷从未有过这么多禁止买卖的物件,纯粹是从其他地方弄来了不常有的东西糊弄人。

      这群老油条极度擅长将阶级矛盾转化为官民矛盾,惹的官府不胜其烦,最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然如此,那赵知月就给他们来个真的。

      首先分裂各个商号的基层与高层之间的关系,然后将本就含有竞争关系的商号通过利益联合在一起,只等他们窝里反,到时候实行怀柔政策扶持一部分新兴商业,再乘机涌入商业人才内卷,他就不信治不了这群老油条。

      听完赵知月的分析,赵明书道:“那我们下一步做的是什么?”

      “把大兴律船规格篇刻在木板,插在沿河两岸,自会有人替我们做。”

      翌日,沙河边,卷七虎视眈眈盯着经过的船只,发现目标后,一脚踢在船身,硬是把它逼退两步,还好船身够大不晃悠,里头的人除了摔了个屁股蹲安好无事。

      “臭小子,你干什么?”那人出来找卷七算账。

      卷七嘴里叼着一颗小草,含糊不清地说着:“你的商船尺寸太大,禁止过此河。”

      “这是客船,我乘它回家!”

      “那就更不行,你这船是商船的规模,按理是要抓去官府服劳役的,看在大家都是同行的份上,我就不举报了,请回。”卷七指向河岸的木牌。

      沙河今天再次堵了三回,堵的原因很统一:船身尺寸太大载重较重,有些河道比较狭窄,就这样被卡在中间。

      卷七这才体会到了什么叫自作自受,违规使用船只规模瞒报货物总量的先河都是他们融昌商会开创的。

      “你当你是谁,还想管我坐什么船?实话告诉你吧,我是永亨商会的股东的舅舅的堂兄,要是想在京城混口饭吃,就别得罪我。”船客喋喋不休。

      “啰哩啰嗦的,真麻烦。”自家的老板他都敢时不时地顶上几句,一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还敢跟他充大爷,卷七吐出杂草,一脚踏上船只,把粗绳绑在船上。

      岸上两边都有一匹御马,拉着绳子飞快地原路返回,乘船的人在船上骂骂咧咧吵嚷不休,却又不敢上岸面对那一众卷七的手下。

      卷七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到船的吃水不对劲,此人分明是以回家的名义私藏货物,也不知道那群吃白食的官差是不是蠢,这样的都放进来。

      站在远处的赵知月与赵明书对视一眼,穆地了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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