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风不定，人初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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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宫变已经有三年了，宫墙里的桃花树今年开得尤其盛烈，风一吹，便洋洋洒洒地用花瓣铺满整条小道。
聂雪照方才与十四岁的小皇帝讲了近日黄河桃汛，下放了哪些官员去疏洪，开支又是如何等，讲完了方从议事房出来，往已故昭润长公主的旧居而去。
今年是长公主薨的三年有三个月了，毕竟长公主当年深受先帝宠爱，又乃是当今首辅聂雪照发妻，因而旧居仍维持其未出嫁的样子，尚寝局仍日日派人打扫。
本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何况是公主旧居，聂雪照本不应常常来看。
旧居在鸾舞阁，乃是先帝为长公主以旧宫殿新修葺的居所，所幸先帝仅长公主一女，因而也不至于有所对比而产生偏爱的说法。
聂雪照在院子外面就让随行的太监停步，自己走了进去。
当年两人虽说没有海誓山盟，可聂雪照心想，若不是自己有那样的事情要做，或许他和公主至今也成了佳偶。
因着公主旧居内并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当年贵重物品全部作为陪嫁带入了聂府，而聂雪照征得她同意后确实为了那件事也几乎将这些陪嫁用完了，因此旧居外把手的人也不算很多。
聂雪照走进院子，便见一人蹲在墙角处抚摸一只雪白的狗。
聂雪照心中隐隐有奇怪的感觉。因为这只狗他认识，乃是发妻昭润长公主十岁就开始养的，当年公主死在宫里，可谓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因此也没有人关心狗究竟去了哪儿。
聂雪照索性不先去推理，温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男子蓦然回过头，倒也认识他，行礼道：“下官太医院大方脉科医官韩世林，见过首辅大人。”
聂雪照点了点头，问道：“这可是先昭润长公主之爱犬临安？”
面前的年轻男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这三年都是下官在养，因是已故长公主之犬，因此也不曾遭到为难，今日叨扰公主旧居，只因临安近日食欲不振，下官恐其寿数将尽，因而带其返还旧居，或许能振奋临安的心情。”
聂雪照微微一点头，心中似乎有了更多疑惑，张了张嘴又开口问道：“你是如何得到临安的？”
韩世林道：“下官与公主本是旧识，公主薨之日，下官记得是午后，公主身边的吟歌便将狗抱过来，托下官养着。”
聂雪照站在院子里的小路上，风一吹他的衣袂便止不住地微微飘动。
他的右手紧紧捏着左手上的碧玉扳指，问道：“看你的样子不过二十岁，怎么会与公主是旧识？”
韩世林道：“下官师从太医院使方鹤，十年前是小方脉科的医官，常带着下官去给公主瞧病，公主年幼体弱，因而对歧黄之术颇感好奇，方院使也曾传授一二，下官便在旁听，因而当年与公主就所学所见有所交议。”
聂雪照问道：“方院使当年传授的是哪一科的内容，小方脉？”
韩世林摇摇头，道：“倒不仅仅是小方脉，方院使博采众家，本就是各科圣手，因此当年就许多科都进行了传授。我资质愚笨，仅有小方脉和大方脉学的尚可，然而公主天资聪颖，进步神速，最终连我也不知道公主学了多少。”
聂雪照将自己的手捏得生疼，咬着牙却还风轻云淡的样子，问道：“说起来本阁近日得了一味药，叫做软烟柳，韩医官可有所了解？”
韩世林道：“若是论知道，那必然是知道的，只是其用法仅知道常用的几项罢了。公主当年学的好，若是她来，必然能讲出更多。”
聂雪照问道：“如此一来，公主也是知道这味药的？”
韩世林道：“我与公主一同学的药理，当年也是一同认的这味药，下官尚且记得，公主又怎么会忘呢。”
聂雪照低着头看着这条狗，似乎已经明白了这条狗当年为什么一直讨厌他。
他知道接着问下去必然是令他痛苦的事实，然而他还是开口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与本阁说说。”
聂雪照稳稳地走出鸾舞阁，沿着小径从顺贞门出宫了。
韩世林的话犹在他耳边回响：“不过一年功夫，公主就能从药渣里辨认究竟用了些什么药，有时仅仅闻了汤药的气味，便能准确说出这药里包括哪些药材。”
聂雪照当时问道：“假如茶水中混入某种药物，公主能否辨认？”
韩世林笑道：“公主虽说对茶的了解并不深，但是气味不对必然是能闻出来的，若是亲口品尝，即便是混入了十几种药材，都能一一辨认。”
是啊，他当年再觉得公主识大体、温柔解人意，都没有想过这人除了中馈做的好，还能有那样的本事。
三年前的事情，他一桩一件再以现在的缜密回想起来，终于一点点确定，他自诩保护了天下人，其实他才是那个被保护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风不定，人初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