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日花开》雀涯

11、第 11 章

　　顾湘在咨询室里闭眼假寐，陈平秀推门而入。
　　“小湘？”
　　“嗯？陈姐。”顾湘站起身把位子让给陈平秀，自己坐在平时来的人的地方，“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么个事，你看啊，你也干了快两年了，我想给你涨涨工资，你觉得，涨多少合适？”
　　“陈姐，受宠若惊，受宠若惊。”顾湘兴奋了，热血沸腾了，终于涨工资了，“涨，涨多少都没事儿。”
　　“你现在是……”
　　“两千，一个月两千。”
　　“哎呦，怎么还那么少啊，那……三千五吧？涨一千五。”
　　“谢谢陈姐。”涨一千五的话，生活会更容易一点，能多买几箱方便面。
　　“行，那你这月结束直接到财务去领就行了，我先走了，工作顺利。”
　　“陈姐慢走。”
　　顾湘自打来这儿工作就对陈平秀有一种莫名的景仰之情，或许是因为在陈平秀身上有顾湘没有的淡泊。世事无常，初心难守，在泥泞的土地上前行，少不了要沾染分毫，可是会不会深陷其中，靠的无非就是对未来抱有的渺茫希望。
　　顾湘觉得今天可以小庆祝一下，两年了！两年了！老娘终于涨工资了！
　　“顾湘”云偌推门而入，“我妈出事了我得赶紧回去一趟，你帮我接一下客吧，回来我找你吃饭啊。”不等顾湘反应过来云偌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连接谁都不说一声的吗……几点啊……
　　顾湘来到云偌的办公室，一个人也没有，顾湘又去问了门口的那个小姑娘，翻了翻接诊记录，才了解到云偌一会儿要接的人是一个叫甘宓的女生，时间是……上午十点，也就是五分钟后。顾湘坐在云偌的办公室等甘宓，五分钟过去了，甘宓没有来……十分钟过去了，甘宓还是没有来。顾湘掏出手机照着手机号给甘宓打了过去。
　　“喂”是个男声。
　　“是甘宓吗？”
　　“谁？”
　　顾湘快速地看着号码对了一边，没打错：“甘宓。”
　　“不认识。”
　　“好的，抱歉打扰了。”
　　顾湘坐在桌子上开始疑惑，这个人倒底认不认识甘宓？如果不认识，为什么会留下这个号码，是甘宓换号了吗？如果认识，又为什么要说不认识。
　　她刚才问的是“是甘宓吗”他却说一句“不认识”不应该说“不是”吗？
　　有点神经兮兮了，应该只是换号了，所以就联系不上了呗？正当顾湘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女生走了进来，她瘦弱地不成样子，走路走得轻飘，丝毫没有人的生气。
　　“你好，请问是甘宓吗？”
　　“是我”
　　“好的请坐吧。”
　　“谢谢”
　　“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十八。”
　　“现在还是学生？”
　　“对，在上高三。”
　　“唔……高三很重要啊。”
　　“对啊。”
　　与别人不同，甘宓能以完全正常的语气和态度与顾湘交流，和她的形象完全不符。
　　“你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没啊”
　　“那为什么要做心理咨询呢？”
　　“我爸妈让我做的。”
　　“你爸妈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甘宓沉默了一会儿：“我没告诉他们什么来做咨询。”
　　“为什么不告诉？”
　　“因为不想让他们过来。”
　　“你和你父母有矛盾吗？”
　　“……没有。”
　　“甘宓，你把心里话说出来我才能帮你，素未谋面，相信我很困难，但是我希望你能试一试，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这样会好很多。”
　　“好。”
　　顾湘坐直了身子，洗耳恭听。
　　“我讨厌我爸妈。”
　　正常。
　　“他们也讨厌我。”
　　不正常。
　　“他们为什么会讨厌你呢？”
　　“不知道。”
　　“你是独生女吗？还是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什么之类的？”
　　“我有个弟弟。”甘宓说到这里表情开始凶狠，不难看出她应该和她弟弟有矛盾。
　　“你很讨厌你弟弟？”
　　“不”甘宓抬了抬下巴，“他那么可爱，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我为什么讨厌他？那我也太不懂事了吧。”
　　顾湘笑了笑，这应该是和家里有矛盾，还是因为二胎问题。
　　“你和你这个弟弟差几岁？”
　　“十二岁。”
　　“那够大的呀，甘宓，讨厌你弟弟就要说出来。”
　　甘宓的胸脯开始有明显的上下起伏“我就是讨厌他！我太特么讨厌他了！他算什么东西！爸妈本来对我就不好，他可倒好，一出生别人当祖宗似的供着！他算个屁啊！”
　　“你和弟弟在平时生活中也有挺多矛盾吧？他会干扰你，会妨碍你，会惹你生气，是吗？”
　　“是。”
　　“可你并不常回家啊。”
　　“我只要一回家就能看见他那副恶心的嘴脸，什么都不会干，还有脸管我叫姐？”
　　“你爸妈是因为什么让你来做心心理咨询呢？”
　　“因为啊。”甘宓特意顿了下，“我曾经想要杀了他，并付诸行动了。”
　　顾湘看着她，不可否认，突如其来的弟弟让甘宓非常不甘心，心里有不平衡的实属正常，想要杀了他也无可厚非，但是真的动手，就很少见了。
　　“能细说说吗？我喜欢听故事。”
　　“好啊，2013年七月十四号下午四点二十五，我带着我弟弟去了窗户边，那时候我们家没安防盗窗，把人推下去太容易了，可惜我胆子小，没把他扔下去，他向爸妈告状了，说我想把他扔下去，然后他们特别震惊，顺便打了我一顿。之后他们让我来看心理医生，做做心理咨询。”
　　“心理医生和心理咨询不是一个职业。”顾湘提醒道。
　　“嗯，不重要，所以我就见到你了。”
　　“不不不，你还落了一点——是云偌有事走了我才会接替她的班，然后才会见到你。”
　　“你什么意思？”
　　“我是想说，每天在我们身边发生的事都会按照一定的轨迹进行，每件事的发生都不会是一蹴而就，换句话说，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真是搞笑，我不信这种东西。”
　　“你可以不信，我也不信，我想说的是，你是真的因为胆子小而不把你弟弟扔下去吗？”
　　“是啊，不然你以为因为什么？亲情吗？那玩意太廉价了。”
　　顾湘眉眼含笑地看着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说着她早些年就想过好多遍的话。
　　“你爸妈对你不好是真的，你害怕也是真的，你觉得你弟弟无辜也是真的。”
　　“无辜？可笑。”
　　“你弟弟来到这个世间上，就如同你刚出生时一样什么都不懂，何必当仇人？还是血亲的仇人？”
　　“只要他不和我抢！”甘宓情绪开始激动，“只要他不和我抢，我可以接受他的存在。”
　　“他没抢过你什么，你的一切都是你父母给的，什么是你的？”
　　“我只是想让爸妈多关心关心我而已，我有什么错！”甘宓说话带了哭腔，“我有什么错啊！”
　　顾湘站起来走到甘宓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级，同时也是最残忍的年纪，你被迫在现实和童话之间做出选择，选择现实的人遍体鳞伤，选择童话的人一事无成，你可以自己作出决定。”
　　“我想选择后者。”
　　“正常，如果是我也会选择后者，但是我不得不向生计所屈服，同时我也快乐，所以，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放下一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甘宓冷静下来：“姐姐，我不会再回那个家了，他们就当没我这个女儿，我退一步，他们也放过我吧。”
　　“甘宓，我只是个小小的心理咨询师，帮不了你什么，你要自己想清楚，想明白，抱怨没有用，靠自己的努力撑起来，直到你不用再靠别人那一天，你会发现什么都不重要。”顾湘停了一会儿，“三思而后行，好自为之。还有就是——你太瘦了。”
　　“我会多吃点的。”
　　“加油。”
　　“谢谢姐姐，再见。”
　　“再见。”
　　甘宓走后顾湘一个人靠在椅子背上，其实她很恶心那些老龄产子还做不到一碗水端平的人，老来得子是不容易，老大的情绪更应该照顾着，很累，但是就避免了以后老大的不满甚至偏激情绪，像甘宓这样的，她见得多了，或多或少都会焦虑，狂躁，然而父母并不在意这些在他们看来微不足道的“小”情绪。
　　和甘宓的对话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顾湘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再要已经来不及了，随它去吧。
　　第二天早上，陆景宜来看了看李初，李初还没醒，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护士偶尔进出换点滴，不禁有些心酸。
　　要是我躺下了，估计还有陆梅会照顾她，陆景宜心里想着。
　　“你好。”走进来一个护士。
　　“你好。”陆景宜和她握了握手。
　　“请问你是病人家属吗？该交住院费了，手术费你们都没交”
　　“我不是病人家属，我是她一个朋友，过来看看她。”
　　“哦……那你给家属说一声，记得交住院费。”
　　“好。”那小护士转头往外走，陆景宜拉住她，“诶，我先垫上一部分行吗？”
　　“行，你跟我来吧。”
　　小护士领着陆景宜交了这两天的住院费，陆景宜交完后往病房里看了一眼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