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去》耿南山

2、第二章

　　很黑。
　　这座废弃工厂充满了残留的发酵气味，菩提捂住口鼻，悄声接近工厂深处。
　　声音越来越近了。
　　承止的声音越来越弱，那个浑浊病态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菩提心知，就算再担心承止，自己不能乱了阵脚。
　　深深吸一口气。
　　菩提伸手去取背后的双剑。
　　“来得正好。”
　　说话的人嗓音沉闷，带着粗重的喘息声。
　　“鼠辈也配追杀我？居心何在？”
　　菩提不敢放松警惕，紧紧握住剑柄，沉声道：“那你为何到处杀人？”
　　不仅仅是杀人，有关他的资料上写着：横空出现，一周内虐杀儿童5名，成人7名，流浪猫狗11只，均以某种方式溶解于酒桶内。
　　“呼唉。”
　　那人长长地叹一口气，沉闷的声音在库房内萦绕不散。
　　这时候菩提才闻到一股酒气。
　　酒气随着那人的呼吸而逐渐浓郁，一呼一吸之间，酒气变得厚重起来。
　　厚重。是物理上的厚重。
　　菩提呼吸变得有些吃力，后退一步。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粘腻地靠近，试图包裹菩提。
　　菩提屏息。拔剑。
　　剑身在地上一点，菩提借助反作用力跳上墙面，借力沿着墙面快速奔跑。
　　菩提闭上眼睛。
　　找到了。他的藏身处。
　　菩提脚下发力，跳离墙面，握剑直刺声源。
　　那人长呼一口气。
　　菩提这次看清了。原本气态的酒气从那人口中呼出，瞬间变成厚重粘腻的糊状体，如同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沼泽。
　　沼泽向菩提蔓延。
　　菩提不停，脚尖轻点那片不知名的糊状物，直刺那人眉心。
　　那人忽然抬眼盯住菩提一笑。
　　那双眼睛布满血丝，眼圈周围是病态的乌黑，但眼神亮得可怕。
　　菩提心下一惊，下意识想要收剑，然而剑势饱满，眼看就要刺中。
　　剑尖触到那人眉心的刹那。
　　那人皮肤俶然化开，作沼泽状散开流向四周，露出内里。
　　乘止！
　　乘止遍体鳞伤，盘坐在那团沼泽中央。
　　眼看着剑尖就要刺入乘止眉心。
　　不对。有哪里不对。
　　她真真切切听见了那人令人作呕的声音，躯体的声音绝骗不了人。
　　他一定就在附近。
　　千钧一发之际，菩提索性放手一搏，紧闭双眼，将自己完全陷入黑暗，完全相信自己的听觉。
　　四散的喘息和喧闹声。
　　那个令人作呕的声音在地面上匍匐，在向某一点缓慢聚拢。
　　菩提手腕发力，左右手相撞，硬生生扭转剑势，直刺那一点。
　　噗嗤。
　　刺中血肉的声音。
　　菩提不停手，拔剑，再刺。
　　拔剑时有奇怪的拉扯感和粘腻感，菩提只得用上全身力气。
　　确认那个声音逐渐微弱，菩提这才罢手睁眼。
　　剑身陷在一团半透明的沼泽里，以剑身为中心，一团鲜红在沼泽内部蔓延开来。
　　沼泽逐渐开始变成实体，半透明的色泽逐渐呈现出人体皮肤的质感。
　　菩提有点反胃。
　　双剑也不想再收回，转身跑向乘止。
　　乘止奄奄一息，连睁眼都困难。
　　菩提拉过乘止手臂，搭上自己肩膀，半背半拖地将乘止带出工厂。
　　此时刚才强行改变剑势的手腕才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菩提咬紧牙关，拉住乘止手臂尽量稳住他，吃力地向前走。
　　天际泛起一丝白。
　　出工厂拐过一条小径，菩提脚下忽然踢到一个物件。
　　物件摔在地面，轱辘轱辘的滚出去老远。
　　菩提低头去看，看见满满一地毯稀奇古怪的小物件。
　　以及靠墙而卧的一名奇装异服的老叟。
　　老叟听见响动抬头，目光落到菩提和乘止身上，“哎哟”一声。
　　菩提皱眉，想到不远处那个废弃酒厂的奇怪沼泽人，开口想说：“快逃。”
　　一开口，喉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撕裂感，加上手腕的疼痛，菩提恍然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