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去》耿南山

1、第一章 突发

　　夜幕垂坠，少女轻巧的身影穿梭在沉默的屋顶之间。
　　她忽然停下来，抬手摘下宽大的兜帽，露出一头橙色的短发，好看的眉头轻轻皱着。
　　声音不见了。
　　那个恼人的声音不见了。
　　菩提向来可以听见各种细碎的声响，每个人的躯体都会发出不同的声音，从声音里她能共知到声源的情感。
　　也是这一项能力，让打斗能力还行的菩提在高手辈出的赏金猎人群体里称得上拔尖。
　　今天追截的人她尚未见到本人，只能凭借收到的资料分辨出他躯体的声音——那是她迄今为止听过的为数不多让她晕眩呕吐的声音。
　　混浊，尖锐，沉闷，充满病态。
　　忽然戛然而止。
　　“真是不好意思，被我抢先了。”
　　拥有清亮声线的少年笑着做了个手势，背着那把造型奇异的弓箭从一旁的高台上跃下来。
　　菩提看见他便笑起来，双手闲闲地插进衣兜。
　　“乘止。”
　　乘止整理了一下箭袋，对少女发出邀请：“一起？”
　　菩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声音了，你箭法很准。一如既往。用不着我帮忙。”
　　乘止哈哈大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那我走啦。”
　　少年脚尖点地，身体轻快地离地，向下掠去。
　　菩提脑内忽然炸开一声巨大的狂笑。
　　“乘止！回来！”
　　头剧烈地疼痛起来，喉咙仿佛结上一层厚重的膜，呐喊声变得无力，菩提紧紧皱着眉头，保住脑袋试图缓解这阵不知从何而起的头痛。
　　要被撕裂了。
　　头颅，身体，血管。
　　不想想办法的话，就要被这阵污浊的狂笑和疼痛彻底撕裂了。
　　乘止……乘止会被杀死吗？
　　菩提下意识地想要向前走，去确认乘止的情况。
　　头好痛，睁不开眼。
　　脚下忽然一空。

　　“喂！”
　　脸上传来冰凉的刺痛感，像是什么液体被摔到了自己脸上。
　　……好臭。
　　菩提勉强着睁开眼。
　　打结的暗淡乱发，毛茸茸的一把大胡子，皱皱的皮肤和色斑，破破烂烂的领口。
　　唯有那双眼睛——明亮得像北极星。
　　“喂，你这小姑娘，大半夜地从楼顶上摔下来啊？”
　　老人看也不看她，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捧着一堆碎片，喃喃地念叨：“今天好不容易熬出来的啊。”
　　菩提抱歉道：“对不住爷爷，是我摔下来给您摔碎的吧，实在对不住。”
　　菩提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老人就吹胡子瞪眼起来：“你管我叫什么？”
　　“诶？”菩提愣了一下，“爷爷？”
　　“爷爷？！我看起来有那么老了吗？”
　　老人眉毛倒竖，十分生气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古朴的镜子，非常怀疑地把镜子举至眼前。
　　“哎？！”
　　老人一惊：“怎么能是这副模样呢！”
　　说完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嘀嘀咕咕着左照照镜子右照照镜子。
　　菩提疑惑地看着他抱着镜子一溜烟跑远去。
　　“糟了，乘止。”
　　菩提忽然想起来自己为何从楼顶坠落，连忙用手肘撑住身体爬起来。
　　咔嚓。
　　脚下传来清脆的物品破碎声。
　　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老人手里捧的那堆碎片。
　　菩提稍稍犹豫，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罐，将碎片悉数收了进去。
　　没时间了。
　　菩提微微闭上眼，仔细去听周围的声响。
　　找到了。
　　那份像山涧一样清透的声音，是只属于乘止的。
　　西北方向。
　　菩提睁眼，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地形，选了条最接近的路狂奔而去。
　　承止。他绝不能出事。